已是夜半時分,號裏人大多都進入了夢鄉。
管教開號門又給我們號投進來一個,聽口音是位河南人氏。二十三四,或是二十五六歲,黑黑的臉膛看不大準。值夜班的按慣例讓他臉衝牆站好,先搜查了一番。此時再想給他找個睡覺的地方已是不可能了,板上板下人都已人滿為患,勉強在號門前擠出塊地方,讓他先蹲下了。
第二天一早,陸號長審他。他自己說是因為打架進來的,還一副挺冤枉的樣子。“王家鋪”又向他交代了各種規章製度和禮儀,叫他自己去背《守則》。
早飯過後,管教把陸號長提出去了。看來是管教作了通報,吃中午飯時,他和我們說了這位的情況。原來,他從河南來本地打工,給人家看魚塘。昨天晚上來了幾個老鄉到他這玩,幾個人在魚塘邊上的破窩棚裏,不知弄了點什麼菜,窮喝了一頓小酒。俗話說“溫飽思淫欲”,還真讓這句話說著了,這幾位果然如此。喝完酒,雖然是勉強得了個“溫飽”,可酒精作祟,幾個人都是精壯的年紀,荷爾蒙挺足,腦袋裏又活泛起“那個”來了。跑過幾趟街找了一個做足療的地方。
現今所謂的“足療”,地球人差不多都知道,有的確實規規矩矩的就是洗洗腳按摩按摩,令人舒筋活血放鬆放鬆。而有的其實就是“掛羊頭賣狗肉”了,借“足療”之名,行“男女之事”之實。這幾位同鄉當然去的是那第二種店。借著酒勁每人做了一個“全活”著實享受了一番。心滿意足之後,幾位的酒有點醒了。該買單了,才想起這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按照他們的收入水平來衡量,這筆支出頗為不菲。幾位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如何承受得起如此“高消費”項目,囊中羞澀確實不具備支付能力。
這幾位也有辦法,早就想好的是吃頓“霸王餐”。那種公安局見一個抓一個的“項目”自然不能明碼標價的寫在牆上,於是他們就“嚴格”按照人家張掛的那個價目表結算。隻想給那“名”的錢,不想付那“實”的費。對於這種未能充分貫徹落實“按勞取酬”分配原則的行為,人家“足療師”理所當然給予了堅決的抵製,不交齊費不放他們走。他們自恃人多勢眾且有把子力氣想強行脫身。店家老板出麵製止,他們率先動起手來。自知無理,不敢戀戰。我們號的這位當時最顯“神勇”,也早有準備,從包裏掏出一把刀來,企圖借刀的威力,迫使人家偃旗息鼓算了。
能開這種“足療”店的老板,豈能是省油的燈,人家毫不畏懼,不聽他這一套,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也沒和他動武,而是以持刀行凶、威脅,強行不交費為名,報警了。警察來了就把他們幾個都抓進來了。
大約是看魚塘這種工作輕鬆散漫慣了,平時躺著就能幹。“足療”進號後連坐板也坐不了,“三挺一瞪”別提,稍多坐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別人提醒他,也有主意,自己提出到地上站著去:“俺自己去站著還不中嗎?”
他的思維中,可能想到罰站是一種處罰,哪知道坐板才是看守所裏的“正道”。對於“訓練無素”的新收站著當然比“三挺一瞪”地坐板要舒服多了。但是,這看守所裏麵是最忌諱站著的。紅看裏還好,因為茅和水龍頭都在板下,放茅或是洗漱時誰都有下板站一會兒的機會。而在我曾經的市一所,這些東西都在板上,在馬道上別說站著,下去一下都不行。出了提訊和號裏大掃除的時候,偶爾腳底板沾一下馬道,其餘時間都要在板上。就是在板上活動,挪動一下方位需要站起來時,都要弓著身體貓著腰才算合規,是絕對不能直勾勾站立的。全號人要是都齊擦擦在號裏都站著,管教們會以為炸號了呢。不坐板想站著,在看守所裏簡直就是白日做夢。陸號長對此警告他:“你竟想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