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四十多歲,是我的同號。原先也在乙九,開新號時我們又一起調到了乙五。在乙九時,老齊是我進號後第一個主動找我說話的人。一個人到了一個新的環境,麵對的都是陌生人,難免一時尷尬。第一次坐板剛下板休息,老齊就向我湊過來了,他問我是哪個單位的。我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然後他也自報了家門。我們的及時交流還真對了,竟然又引出一段巧合。原來他是一個國有商業公司下屬分公司的經理,他們總公司以及總公司下屬的另一個分公司和我的供職單位有些業務上的聯係。筆者當時正是那個主要“聯係人”,認識那裏的很多人。正是由於和我們單位的聯係,那個分公司的經營搞得風生水起很紅火,常在他們總公司受表彰的。這些情況他以前也知道,提到的幾位經理、會計,互相也都認識,我們由此就熟悉了,話越說越投機,不一會兒儼然老朋友了。老齊在號裏都待了一年多了,資格挺老的,目前還是安全班子的成員,以後對我也多有關照。從乙九到乙五,我們相處的關係一直都很好。
他是被以虛開、倒賣增值稅發票罪名抓進來的,這不是他的“私罪”。為了使他任經理的分公司,在經營不景氣的情況下,能夠保住使用增值稅發票的規模,在實際銷售額沒有達到的情況下,他們和外地的一家公司同病相憐,互相對開了一張空頭買賣的增值稅發票。等於他們虛報了經營規模,借此保住了使用增值稅發票的資格。老齊他們的目的也就僅此而已。萬萬想不到的是,本來和對方說得確鑿,雙方彼此彼此。可對方沒有遵守諾言,偷偷把他們開去的增值稅票給賣了。而買去這張票的南方老客恰恰又是一個以倒賣增值稅發票為業的“大倒”,再次倒手把他們的那張稅票賣了。最後,從南方老客那犯的案,一直追到了他這裏。因為主犯的頭緒多,有涉及全國各地,偵查費了很長時間,已經一年多了,直到進了乙五他才剛剛“接起”。
老齊個頭標準,形象周正,黑黑的皮膚,很精幹結實的樣子。不太像國企裏一個常年坐辦公室的經理,舉手投足倒有點練家子的模樣。一問,果然如此。他年輕時練過摔跤,又在生產一線摸爬滾打過多年,後來調到該單位,從業務員作起,逐漸成長為了一名經理。與他接觸,感覺不到通常商人普遍具備的那種“精明”,而是一身豪爽之氣。
他的身材現在並不胖,但卻帶著由胖轉瘦的痕跡。原因是他患有糖尿病,剛進來時就曾住過半年多的新生醫院。現在每頓飯前都需要打一針胰島素。我問他病是怎麼得的,他說,這也是“因公”。
在擔任經理之前,他曾在總公司的駐北京辦事處工作過,辦事處地處石景山區,平時就三五個人,每天自己做飯吃。和一個附近的酒廠有點關係,在人家那拉來了不少的散裝“二鍋頭”酒。幾個大男人,沒有了家庭的累贅,除了聯係車皮盯著發貨每天公事也不多,就天天喝、頓頓喝。他的酒量不小,一頓起碼半斤,高興了就是一斤。喝著喝著發現不僅酒量見漲飯量也見漲,本來一頓飯吃一碗麵條的,後來逐漸發展到兩碗三碗。後來嫌麻煩幹脆用小盆吃,一頓一盆。越吃越多,卻不見胖,反而越來越瘦。到醫院一查是患了糖尿病。以他現在這種身體狀況,按說是可以請求取保候審的。他並不是暴力犯罪,而且是“因公”,數額也不大,判刑也很可能是緩刑,這些條件應該說取保候審很有可能辦成。我問他為什麼沒辦。他說,他家屬曾提出過,有關方麵也基本同意了,但提出需要二十萬元保證金。因為,雖然他隻開了一張對倒的稅票,但那位“大倒”倒的數量卻不少,設計的案情重大,他如果不能到案將對整個的案件審理都會有影響。二十萬元錢,親戚朋友可以努力幫他湊上,但是他怕判刑後再加個罰款,把錢罰沒了,到時來個人財兩空,就對不起朋友們了。權衡再三,還是決定不辦了,就在裏麵待著吧。雖說是為了公事被押了一年多,心裏有些不平。但他的精神狀態很不錯,性格幽默平時總愛說個笑話。他進來後,他的上級公司為了保他,曾給辦案的公安機關寫了一篇他在工作單位的一貫表現。言明他所在公司是為了安置全總公司的下崗職工開辦的,他當時也是為了給下崗職工找到一條生活出路,才答應擔任這個經理職務的。多年以來工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圖名不圖利,吃苦在前享受在後……。老齊對我說完,自己也笑了:“都把我寫成焦裕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