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號長(6)(1 / 1)

當然,隻靠別人幫也是不行的,有些棘手的事還是得親自處理。特別是有的新收,打架鬥毆之類暴力犯罪的進來時也是七個不行乎、八個不在乎。作為“幫助工作的同誌”鑒於自己的身份,也不便說太強硬的話。這時號長必須要親自出馬先迎頭攔擊一下,否則等到真出了惡劣的對抗性的事件,不僅影響自己的權威,而且留下惡例,以後的事就更不好處理了。每逢號裏進了新收,我都要先談談話,作作思想工作,對於一般人我都是了解了解他們的情況,告誡他們“既來之則安之”,咱這個號是紅看裏最好的號,不會欺生,更不會在錢財上沾便宜,大家都很和諧,希望他能很快融入這個集體。對於初次進看守所的更要軟語安慰幾句,多少給點照顧,從心靈上起點感化作用。看看有點“匪”樣的,好話說完也要來通說教。好在監牢界有幾句現成的“普通話”,根據該人不同的階段、不同的表現,分別說上幾句:其一,“‘兄弟’在外麵有多大‘道行’我不知道。但既然進了這地方,就要懂得這地方的規矩。”其二,“能進這裏麵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多多少少都有兩下子,要不也進不來了。都想當老大是不可能的,在這裏還得混些日子呢,別跟大家太生分了,那樣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其三,“有句話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到這裏麵還都得懂,叫作:‘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意思不難懂,你也琢磨琢磨。”

這幾句話據說都是老“牢語”了,凡進來過的人都耳熟能詳。我聽別的號長都斷斷續續地說過,我就是向他們學來的。特別那句“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的警句就是向老齊現躉的,都不是我的發明。不過據進過多次看守所的牛壯反映,我在使用時在口氣上明顯不如別的號長“堅定”。他笑說,“聽你說就像和人家商量事一樣,太客氣了。”實際上這些話到底都有些什麼特殊的含義我也並不太懂,為了作好本質工作就是照葫蘆畫瓢地來上幾句而已,口氣上 “失真”也在所難免。如果這幾句還不大管事,再遇上難弄點的,還是為了“工作”,迫不得已,我還要現躉了幾句“專業術語”,好象類似於江湖上叫作“春點”的那種。到了必要的關口,就現賣幾句。居然也收效不錯。

這種收效,我想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是,有的人可能也聽不懂,更答不上來,隻好自認是“還不入流”,資曆上欠缺,不得不甘拜下風。另一種是,能夠聽懂,覺得能說這幾句的都是“道”上人,不能太出難題,那樣顯得不夠“板槽”。我出來後和朋友閑聊,有朋友問過我,什麼話能起到這麼大的作用。但,“道”上人有“道”上人的規則,“能給一錠金,不傳一句‘春’。”我雖無意中偷學了那麼幾句,雖絕不敢以“道”上人自居,可咱也不能壞了人家江湖上的規矩不是。隻好給大家作揖,實在無法奉告。

我的資曆也確實短了一些,而且又是一個非暴力犯,是否能夠管好一個號,有的在樓道負責看守的管教對我初當號長還是有些不放心,時不時就往我們號裏多關照兩眼,唯恐出了什麼事。但本人畢竟有著二十多年的黨齡和三十多年的革命工作之經驗,豈能輕易讓領導們失望。觀察了幾次,號裏的形勢出乎他們的意料,管教們也就放心了。隨著我們號的發展,由放心繼而表示讚揚,一次我在號裏聽到那位當初收我的管教--點子季,就在樓道裏和別的管教說:“林XX管號還真行。”

一次,由看守所正所長--大家俗稱的“一把所長”親自查號,這往往是檢查最嚴格的,連各位管教們都嚴陣以待,唯恐出了什麼紕漏。所長向來以嚴厲著稱,眼裏不揉一點沙子。批評訓斥起人來,從來都是劈頭蓋臉,不講情麵的,不僅對在押人員,連管教們也一樣,都對他怕得不行。那天,所長進到我們號裏仔細看了一圈,又伸手摸了摸隱蔽部位查查有無灰塵,最後居然沒有提出什麼。我們號的主管章管教當時在側陪同,看到號裏幹淨利落人員隊形整齊坐姿規範,沒掉鏈子。作為一個臨時應差的管教自己也感到很長臉,故意征求所長意見:“您看怎麼樣?”

一把所長擲地有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