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正值宋國有一個一心畏怯議和的國君趙構,金人隻怕也無法至今仍然占據著江北的大片土地。
是以在停戰的這幾年間,金軍中高瞻遠矚的幾大將帥,無不將思索的目光集中在了如何突破宋軍的防禦戰陣身上。
自己身後這隻一萬五千餘騎、五千一百零三列的“鐵浮屠”,便是根據金國戰神完顏亮的構想,從原本百萬金軍中萬裏挑一揀選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曆經四年,精心**訓練而成。
金軍這次以六十萬的兵力南進攻宋,實在已經存有了誌在必得之心,畢竟南朝此時,國是方變,將帥之心未附,軍士士氣尤低。若此時不兵鋒直指,踏破這南方小朝廷,待得讓宋國那個據說轉了性的皇帝多經營上幾年,到時要再牧馬江南,可就要比現在更加難上十倍。
從自己帶領的這隻金軍的王牌“鐵浮屠”軍隊,成為了此次伐宋的先鋒軍,便可以窺見大金國對於這番攻宋的必勝之心。
先鋒當如利刃,一旦撕開了宋軍的一道口子,大軍直指,自然便可勢如破竹。
“鐵浮屠”就是專門針對宋軍堅韌的防禦戰陣而來的設計。
由人至馬,盡皆包裹著玄甲重鎧,利刃難入。而三人三騎勾鎖相連,同進同退,便等同於衝決之力更增三倍。而三騎相連,互為輔翼,也將使得宋軍慣用的大刀斫馬腿,或者衝亂騎隊的伎倆,變得更加難以奏效。
包裹著玄甲重鎧的三人三馬,其重何止千斤,再加上良駒衝奔之力,在沙場之上,簡直便是一座移動著的銅鐵堡壘,無論橫擋在眼前的宋軍戰陣是何等的堅韌,也難逃被踏散、壓碎的命運。
平赤達魯花望著自己身後的“鐵浮屠”軍,雖然人馬相連,但進退轉折間,卻是三騎三人,尤如一體,甚至三匹馬的每一次舉步、踏足,都是如此地同時同刻,而所邁出的距離,也是尤如使用最精密的規尺量過一樣,一般無二,不差毫厘。
天下間哪裏能找出第二支這樣的軍隊?
天下間有哪一支軍隊能抵擋得住這些銅鐵堡壘的衝殺與激撞?
難道是那個在紹興六年那一戰裏,殘缺半角,卻一直至今都未曾有人加固修複的順昌城?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仰天長笑,手中刀指著順昌城的方向,大喝道:“兒郎們,奮勇向前,明日此時,我們就可以搶盡那座城中的金銀財物,睡遍那裏的漂亮女人!”
一陣轟天震地的叫好聲。
沙塵滾滾,直卷向不遠處的順昌城。
…… ……
“我不要你們想什麼民族大義,想什麼收複河山,我隻想問問你們,有一群強盜要砸開你們的家門,要殺你們的父母,要搶你們的錢物,要睡你們的女人,身為一個帶把的大老爺們,你們要怎麼幹?”
“操!”
“殺了他們!”
“幹死他們!”
“殺!”
底下大校場上集中著的嶽家軍軍士們,聲嘶力竭地罵了出來,回答各各不同,但卻都表達著同樣一個意思。
張憲、王貴等嶽家軍大將,目瞪口呆地看著正站在石台中央向全體嶽家軍訓話的這位大宋朝的天子官家,用他深厚的內力,將這些完全不像他應該說得出來的話語,清晰地送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時間,他們心裏同時浮起了一個念頭。
若是常致遠沒被斬首,隻怕這時也要被氣得爆體而亡。
牛皋卻是徑自咧開大嘴嗬嗬笑著,心裏益發覺得這個皇帝大帥,可是真他媽的與眾不同,真他媽的對老牛的胃口。
雖然此時列隊台下的嶽家軍士兵,出於對常致遠的抗拒,原本對這位新來接任常致遠的監軍觀察使頗有幾分隔閡心態,但此時聽著他那讓人熱血奔騰的那番話,卻不由得將這些盡數忘了。
這位監軍觀察使說的並不是那些什麼聽不懂的酸話,而是每一句都講到了自己的心裏。
趙匡胤的站在石台之上,威風凜凜,壯若天神。
營中書吏替他擬好的那份說辭,他看也沒看就信手震成了粉末。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什麼才是應當對真正的軍人說的話。
“如果那群強盜的武器比你們好呢?”
“殺!”
“老子有命!”
“拚了!”
“如果那群強盜的鎧甲比你們更堅固呢?”
“殺!”
“砍死他們!”
“如果那群強盜的馬比你們還快呢?”
“殺!”
底下軍士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越來越響,叫出來的話卻越來越統一。
趙匡胤的臉上浮起一絲笑,緩緩說道:“如果那群強盜現在就在城外二十裏處,就等著明天搶進城來呢?”
底下靜默了半晌,忽然揚起一陣鋪天蓋地的吼叫聲:
“殺!”
“殺!”
“殺!”
大宋朝七萬嶽家軍士聲嘶力竭的咆哮,滾滾地掀過這片天地,一時似乎連那已有了幾分黯淡的太陽,都被染成了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