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秦檜的老奸巨滑,又為何會在此時擺出如此高調的姿態。
莫非……
包大仁一念及此,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莫非前線軍情又有變化,天子官家出事了?
他再不願多生事端,淡淡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包某之策究竟是禍國殃民還是利國利民,分辨本不在口舌之上。是非曲直,久後自有公論,包某還有公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
他向萬俟卨微一拱手,轉身便欲急急離去,向嶽飛打探前線軍情,卻又被萬俟卨一把扯住了。
萬俟卨臉上浮起淺淺的冷笑,哂道:“公事?!本官恰好也有一件公事要知會包大人。”
“哦?”包大仁微微一愕:“請說。”
萬俟卨微微冷笑:“本官現任大理寺少卿,專責管轄查處包大人及手下一幹軍伍賤隸在加征兩項捐賦過程中,巧立名目,貪墨公款,中飽私囊一事,此後若有需包大人配合之處,還望包大人念在昔日一場情誼,大開方便之門才是。”
“你說什麼?!貪墨?!你說誰是賤隸?!”軍中人士,早就恨不得將這個陷害嶽大帥的大奸臣扒皮煎骨,站在一旁郝六斤念在包大仁的麵子上,已然隱忍多時,此時見到萬俟卨出言侮辱,再忍不住,開口大喝,隻震得眾人耳中一陣嗡嗡作響。
萬俟卨也不由得微微色變,略後退了一步,口中卻自冷冷說道:“不是會大聲吼就叫有道理,你們參與征收捐賦的軍士,每月都按職司不同加支俸祿之外的糧餉,這是不是事實?!”
周圍圍觀人群,不由得隨之發出一陣陣議論聲,又自不斷指指點點。
郝六斤須發皆豎,正欲上前理論,卻又為包大仁拉住了。
包大仁搖頭微歎,大宋製度本官與職官不同,執行某事時別行派發例錢,本是規矩,隻是這種事百姓們知道得不多,解釋起來也極為麻煩,尤其在萬俟卨有意挑拔,眾人先入為主的前提下,說得再多,也是枉然。
再者說,郝六斤出身行伍,不善言辭,三言兩語說不定反被萬俟卨套了去。
萬俟卨原本身任禦史中丞時,便最善於秉秦檜之意,羅織陷害朝中忠直大臣,而今秦檜任他專責此事,明顯是擺出了架勢要無中生有找麻煩,自己也應早日與嶽飛商量一下應當如何應對,在此多逞口舌之利,卻也殊為無益。
他麵無表情地向萬俟卨微一拱手:“包某記得昔日天子官家離京前曾言:凡五品官以上任免,皆須經天子官家裁決定奪,兄若是真有天子官家詔令出任專責審查之大理寺少卿,包某自會依法配合。”
他微微一頓,輕輕哂道“國法煌煌,天日昭昭,臨安城內應該繩之以法的貪墨枉法、禍國殃民之輩究竟是誰,隻怕兄心裏是最清楚不過了。”
“你……”萬俟卨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他這個大理寺少卿確是秦檜借主掌三省的權柄,經中書省發下,未有皇帝詔令,包大仁一直以“兄”而不以“大人”呼之,明顯是不承認他這個大理寺少卿官位的正當性。
周圍群眾發出一陣陣清晰可辯的竊笑聲。
“天日昭昭”的故事,臨安城內可謂路人皆知,包大仁如此說話,大家自也明白其意中所指。
包大仁看著萬俟卨一陣紅一陣白的臉,淡淡一笑,正欲舉步行去,卻又聽得萬俟卨一聲喚:“且慢!”
他回過頭,卻正見萬俟卨強壓住怒氣,湊近前來,在他耳邊輕輕說道:“秦相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