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抬頭望著嶽飛仰然而入,身後緊跟著的卻儼然是許久未見的展昭,微微皺眉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眼下臨安城內風急雲亂,嶽帥倒是還有興致研究關撲之戲,果真是大將之風,處變不驚,秦某佩服。”
嶽飛啞然失笑:“臨安城內諸府司衙門人手不足,本帥便令屬下軍士權充役吏,聽候那些大人們指揮調遣,一時未及知會秦相,倒是讓秦相受驚了。再說,若說處變不驚,也不獨嶽某一人,秦相不是比嶽某還要來得更早些麼?”
秦檜麵容一肅,也不理會嶽飛話中之刺,徑自轉向孟太後與皇後說道:“老臣此來,本是心憂國事,與太後與聖人娘娘商議斟酌,眼下既然聖人娘娘已有定見,老臣亦不多防礙太後與聖人娘娘的興致,老臣,還是就此告退便是!“
他向孟太後與皇後一禮,便欲轉身而去,卻是聽得皇後喚道:“秦相還請留步。”
秦檜不得已住了腳,皺眉轉過頭來,說道:“外間朝局,千頭百緒,急需……”
皇後淺笑截道:“秦相心憂國事,十年如一日,著實是辛苦了。眼下難得秦相與嶽大帥相聚一堂,將相之和,實大宋之幸,秦相還是且請放下心來,偷得浮生半日閑,母後與本宮也正想與秦相品茗論史,品談朝中大事呢!”
也不待秦檜答話,她已然抬起頭來,徑自對展昭說道:“展護衛,給秦相與嶽帥在外殿延禧堂安排住所,自今日起,就偏勞兩位大人暫居延禧堂,小休數日。沒有本宮的許可,那些朝政瑣事,也就不要讓外官來幹擾二位大人安心休養了。”
展昭應諾,轉身而去。
秦檜心中微歎,站到一邊,再不言語。
他在之前皇後說到那句“老相識”之時,便已然猜到了進來的必然是嶽飛。
眼前這位大宋皇後殊非可以輕易瞞騙之人,縱然再過信任嶽飛之忠義,卻也決不可能在眼下這個可謂整個臨安城已然盡落入嶽飛之手的局麵之下,仍然毫無因應之策,做出這種不啻於將大宋江山的安危,盡係於對嶽飛近乎盲目的信任之上的這種不智的舉動。
畢竟眼下臨安城內的局勢,文武相爭,複雜萬端,稍有不慎,便自變在頃刻。
除開自己與嶽飛之外,縱然置身於其中的其餘諸人,卻也難以把握其中真正的大局走向。
是以能向皇後分析清楚眼前局勢的,隻有嶽飛一個,而能夠讓皇後疑慮盡消,在眼下朝局詭譎難明之際卻自束手無為而治的,也隻有嶽飛自己。
若是嶽飛略有異心,決不敢在這等時刻兀自親身入宮。
畢竟縱然他在軍中威望如何之盛,但宮中仍自盡多對於大宋皇室忠心耿耿之輩,比如眼前的展昭。
隻要眼下軍方有任何異動,嶽飛身在宮中,則必難身免。
當前局勢看似盡數掌控在嶽飛的手上,然則嶽飛卻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送到了皇後的掌中,如此一來,皇後自然再無疑慮。
而眼下瞧皇後的架勢,卻是決意將自己也留在宮中。
確實,不管如何,對於皇後而言,自然明白當下朝堂之上的文臣與武將,雖則因著立場與現實的不得已,確實有著交連朋黨、文武相爭的種種問題,但終究在骨子裏,仍自多是忠君愛國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