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決裂(1 / 3)

“勾龍大人”,秦喜今天似乎就覺得勾龍如淵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皺著眉頭,說道:“我們今日所議,是關乎天下興亡的國之大政,捐納稅賦之事,自有戶曹令吏之屬負責,卻不是你我之輩所應關注的事情。”

“秦大人此言,如淵不敢苟同”,勾龍如淵也不客氣,微微一笑,徑自說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現在天子官家禦駕親征,征戰在外,這兩項捐納在包大仁提出之際,就聲言是為前線軍士籌措軍需糧餉臨急而設,成效如何非但關乎前線一戰之勝敗,亦是關乎我大宋國祚之存廢,關乎我祖宗香火血脈之延續,又胡得不為國之大政?!”

“勾龍大人果然巧舌如簧,你……” 秦喜一聲冷笑,還待開口反駁,卻是秦檜目光所阻。

“你們二人都是國之重臣,此處雖是家宅私邸,不同朝堂,但也還需自重體統,不可再糾纏於些許口舌之爭”,秦檜雖然話語淡淡,並聽不出多少責備之意,但顧盼之間那種無形的威勢,莫說是秦喜早就已經躬身稱是,就是一直言笑自若的勾龍如淵,也不由得正襟作色,坐直了身子,秦檜這才目注於他,微微頷首說道:“如淵絕非信口開河之輩,即然方才有此一說,想來這些時日不避辛勞,親入閭巷之間體察民情,心下頗有所得,不知可否說來讓老夫開開眼界?!”

“如淵方才信口開河,著實孟浪了,實不敢當秦相公誇獎”,勾龍如淵也回過了神來,心下暗暗一歎,對著秦檜拱手為禮,這才說道:“如淵也不過這些日子來看得多了,聽得多了,略略有些一愚之見罷了。”

“平心而論,錯非因朝中文武相爭,那日包大仁所提之議,也尚說不上誤國之策”,勾龍如淵看著秦檜,說道:“畢竟女真胡虜大軍壓境,天子官家親臨戰陣,此陣實直接關係我大宋之氣運,雖說這臨安城中這些時日來看似仍舊歌舞升平,恍若我宋金之戰遠在千裏之外,實則此戰勝敗影響之所及,隻怕我大宋萬千子民,無分貧富貴賤,全無一人可言置身世外!”

勾龍如淵這一說,就連秦喜也都隻能是默然不語,而無一語可以當堂反駁。

當是時雖說大宋已然在這江南半壁河山之間重新開基立鼎,逐漸站穩了腳跟,但畢竟去昔日靖康之變時日未遠,甚至在場三人,嚴格說起來,倒是除了勾龍如淵之外,秦檜與秦喜都是當日曾經親身遭逢過靖康之變的人。

女真人的軍隊與宋軍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這群以自小以遊牧放獵為生的馬背民族的作戰方式都是講求一個快字,據說女真軍中尋常軍士,都可以做到沿途吃飯休息,都自是人不離鞍,甚至於為了不影響行進的速度,在宋金剛剛接戰之初,這些女真人的軍隊之中根本就不設輜重隊伍,僅僅每人帶足幾日隨身幹糧飲水,其餘補給都是在攻城拔寨之後就地掠奪,這種強盜馬賊式地打仗方式雖說不利於長久攻堅,但卻自是有著世所罕見的速度優勢,不要現在女真金人似乎尤在千裏之外,但如果當真天子官家親領的大軍抑或是韓世忠所死守的雄關不能阻攔住女真人行進的腳步,那些女真騎軍就這麼席卷南下,也不過就是十來日光景,也就足夠直接兵臨這臨安城下了。

當日前線早已糜爛不堪,大宋各路守軍紛紛棄城而逃之際,汴京城中又何嚐不是如同今日臨安城這般總覺得戰爭還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甚至於直到女真金人已經雲集汴京城下,汴京城內自天子官家以下無數臣僚士紳,也都還未能完全地及時從那紙醉金迷的生活當中醒覺過來,隻不過這種城市之中的生活,最易讓人采生惰性與依賴,是以未及多少年的光景,這臨安城中的士庶百姓倒有大多又將當時汴京城破之際的那種慌亂給忘光了,而故態複萌罷了。

但大宋朝中的官員,總也不全然是無能之輩,雖說現在朝中文臣一黨,多半由秦檜把持,然則他們終歸也是宋人,他們的富貴榮華乃至於身家性命,也都是依托在這大宋皇朝之上,無論是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於包括現今坐在大堂之上,與勾龍如淵針鋒相對的秦喜在內,也都不願再看到臨安城中再上演一幕當年汴京之變的慘將,這些日子來,朝中文武相爭益演益烈,各路官員與名義之上當朝主政的嶽飛之間也絕無絲毫配合可言,然而運往前線的各種輜重物資,卻也還自是盡其所有,傾其所能,無人留難,這其間雖說有天子官家禦駕親征的原因,但與這些個官員的心態總也是不無關係,是以現下勾龍如淵提出此說,秦喜也隻能是表示認可。

“隻是我等身為文臣,現今天子官家又已親臨前線,無需我等為軍務戰術參讚謀劃,橫加指手劃腳,我等所能做的,也無非是在天子官家不在之時,守境安民,勿令前線大戰所引起的動蕩,影響波及我大宋政務民生”,勾龍如淵看秦檜秦喜都不接話,也就繼續說了下去:“同時盡力籌謀前方將士所需之輜重之物,亦是當前諸事之中至緊要者,畢竟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如未能保證軍糧輜重,又如何能令前線將士並力向前?!”

“勾龍大人守境安民之語,說得真是大好”,秦喜冷笑了一聲,忍不住還是開口說道:“即是如此,勾龍大人莫不是認為嶽飛他們一幹武夫弄出來的舉動,以為包大仁所提出那等苛捐雜賦,竟未曾動搖我大宋國政,摧殘我大宋民生麼?!”

“這就是如淵要分說的另外一層意思了”,勾龍如淵卻似是早已料到秦喜會有此一說,微微一笑,說道:“包大仁剛剛提出這兩項捐納之際,如淵也是不以為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