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扶了一下發髻上的紅瑪瑙釵,冷笑地跟身旁穿著豆綠蘇梅紋旗袍的中年女子說道。
說話的人名叫於美清,是白大小姐白零露的外婆。
她身旁的中年女子是於美清的小女兒,白零露的小姨耿仁鳳。
兩人參加完婚宴,正要趕往白零露住的院子。
“哎,真沒想到,白家的這位二小姐竟是這德性!”耿仁鳳打從心底湧起一股鄙夷,她長歎一聲,“哥哥還打算為子峰求娶這位二小姐,我看啊,咱家可裝不下這尊大佛!不過兩身衣服,就露出了二小姐的本性!”
聽到二女兒的話,於美清無奈地搖搖頭,真沒想到白家的千金模樣不周正也就罷了,秉性竟也這般糟糕!竟然因為跟別人穿了一樣的衣服這種小事,把自己整成了破落戶。
若不是那匆匆趕來的守門丫鬟換了話鋒,她說不定還會繼續任由那幾個大丫鬟攛掇再生事端。
“去跟三丫頭說,趕明兒拿上厚禮,去給這位二小姐賠罪!”
“啊?母親,陪什麼罪啊,那穿了一樣的衣服又不是映雪的錯!”耿仁鳳叫嚷道,“母親您不會還有想娶這白二小姐當孫媳婦的念頭吧!”
“閉嘴!”於美清原本和善的眼眸瞬間立了起來,“還說白家無教養,你這大呼小叫地若讓你婆家人知道,豈不是也丟了咱們耿家的顏麵,別以為我老了,眼也花了,今兒是怎麼回事,你當我不知道!”
“母親……”耿仁鳳嬌嗔一下,明白自己做的小手段沒瞞過母親的眼。
白人美接二連三撞衫這事,的確是她安排的:她提早給耿映雪做了無數件跟白人美一樣的衣服,今天不管白人美穿什麼衣服,總能跟映雪撞了衫。
不安排不知道,一做衣服才察覺,這白人美的衣服多如山,且件件都是名貴的綢緞,雖說白家不缺銀子,但每月給各個院子的銀子都是有限的。
一想到,白人美穿著錦衣綢緞,自己那可憐自幼喪母的外甥女,一年卻換不了幾身衣服,耿仁鳳心裏氣憤不已,這才想出讓白人美出醜的計劃,目的也是想讓白老太太看看二房到底怎麼揮霍的。
“我也是看不慣那白二小姐,明明咱們零露是大小姐,她反倒處處把自己捯飭著跟大小姐似得!”
白零露的處境,於美清豈會不知,但說到底,白零露身上還是留著白家的血液,自己有心出手,但到底是個外戚,況且那白秦氏在這事上做的滴水不漏,自己竟找不到由頭來發泄。
自己能看穿白人美撞衫意指何處,那白秦氏自然也能明白,要不然,她也不會在這酒席還未散時,就特意邀自己去白零露院子裏一坐了。
見母親不言語,耿仁鳳又繼續說道:“你瞅她那氣派出出進進的,三五個丫鬟跟著!咱看咱們零露,身旁就一七八歲的小丫鬟!”
“好了,還說!”於美清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女兒的滔滔不絕,“我看你還不如這翠竹院裏的守門丫鬟!”
一聽母親拿自己跟一丫鬟比,耿仁鳳不由地吃味,這一會兒的功夫,這已經是母親第三次讚歎那丫鬟了。
說那丫鬟做事有分寸、舉止得體。
還說那丫鬟守本分、識時務,不挑撥。
還說那丫鬟嘴巧、性子活泛,若是在零露身旁伺候多好。
可依著耿仁鳳看,那丫鬟就是個頂沒骨氣的,又不是她害白人美丟了臉,任由那幾個大丫鬟巧舌如簧,白挨了白人美的巴掌。
“再好也不過是個丫鬟……”耿仁鳳嘟囔道,抬眼卻看母親早已經走遠,趕緊疾步跟上去,卻見母親斂容不語,驚得她便再也不敢言語,低著頭陪在母親身旁,直奔白零露的院子。
白零露的院子名叫“荼蘼”,位於白家西北角,雖說位置有些偏,但前麵是她父母的院子,東麵是白老太太的院子,院子裏更是有個巨大的花圃,正值春時,迎春花開滿了院子,黃燦燦的一片,煞是奪目。
於美清母女一出現在荼蘼,就有丫鬟迎了出來,“耿老夫人,您可算來了,老太太、二太太、大小姐等您多時了!”
卻見這丫鬟上穿一半新水紅色繡花大襟衫襖,衣長不過臀,七分袖長,喇叭形的袖口露出白嫩的纖腕,滿臉是笑地給於美清母女作揖。
耿仁鳳打眼一瞅,覺得這丫鬟眼生,從沒在白零露身邊見過,脫口問道:“你也在零露身旁做事?”
這丫鬟聽到耿仁鳳問話,忙不迭地作揖,做自我介紹,“是,奴婢舒瑤,在大小姐身旁伺候已有些日子了?”
鶯歌是二房大夫人柳洵雲身旁的二等丫鬟,今天這是奉了柳洵雲的命令來“荼蘼”冒充一下白零露身邊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