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背嵬揚威(二)(1 / 2)

待他出門,遠遠轉過街角,那些適才躲出的鄰居們方又回頭,七嘴八舌,向張守仁道:“守仁,你的上司對你們還真是照顧。”

張守仁苦笑一聲,卻也不想多說。

無論胡烈心裏究竟如何看他,至少在表麵上,對他張守仁還算照顧,能有這樣的上司,也算不錯。

老黑卻不理會眾人,先行將那幾個袋子打開,見是整塊的生肉,還有一些精米,不禁大喜。向張守仁笑道:“剛才還嫌飯菜不好,這便送來材料。”

又轉頭向一個中年婦人道:“餘大嫂,我這裏鍋灶窄小,不如拎到你家去做。”

張守仁微微一笑,也向那婦人道:“是啊。老黑的手藝太差,這些好東西讓他來做,太也糟蹋。還是要麻煩餘大嫂,為咱們做點好吃的出來。”

他們主仆二人一唱一合,這房裏的人如何不明白。這餘大嫂在前年剛死了丈夫,家裏還有幾個幼子,若不是張守仁一直明裏暗裏的接濟,一家幾口早已餓死了。

各人眼見餘大嫂的眼眶發紅,知道她心中感傷,連忙用話打岔,又讓她與老黑去整治食物,這才無事。

張守仁自此在家中養傷,三日之後,已經可以勉強起身。原來就要去背崽軍中報道,卻被老黑及眾鄰居強留下來,逼著他又多歇息了幾天,直到五日之後,胡烈下帖子來請張守仁赴宴,各人無法阻攔,這才由他。

老黑在院中將他的坐騎牽來,見張守仁已經換上背崽別將的服飾,鮮亮耀眼,很是精神。不覺誇道:“這官兒的衣服,就是好看。”

張守仁微微一笑,向他道:“其實聽老人說,以前的武官袍服,很是難看。還是本朝太祖將武官定為九級十八階,各以服飾和軍銜區別,在戰場上,兵士們也可以看軍服軍銜來聽從軍官的指揮,不象以前,若是本部長官戰死,整營崩潰。”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向老黑道:“這麼絕妙的主意,當真虧太祖能想的起來。可惜,太祖英年早逝,底下的人不明其意,隻以為是為了讓官兒穿了好看,穿的這麼華麗。在戰場上的作用,反而大大減弱。再有,校尉以上才有階級,其實打起仗來,真正拚命和讓兄弟們信服的,就是火長隊正這樣的小軍官。他們不亂,整個軍隊都可以做到敗而不亂,進退有據。”

老黑瞠目道:“你成天躲在房裏,看太祖的紀傳,卻原來悟出這麼多東西來。”

張守仁點頭道:“不錯。我讀的兵書越多,越覺得太祖的兵法運用如意,存乎一心。而且,不但是軍事,就是國計民生,甚至是消防水龍,排水溝渠,太祖都可以做出前人所不能的成就,真神人也。”

說到這,他神色一黯,歎道:“可惜,太祖統兵直攻入幽州,就要滅掉金國,使天下重新一統的時候,卻病死於傷寒。他老人家對醫生很敬重,在全國各處興辦醫院,為窮苦人看病,自己卻仍然逝於壯健之年,真是令人感歎。”

老黑也歎道:“醫院原本是太祖用來救治窮人的,現在也成了官府和富人斂財的地方,窮人百姓還是看不起病。說起來,一朝天子一朝的做法,咱們又有什麼法子呢。”

張守仁苦笑一聲,翻身上馬,向老黑道:“晚上我晚些回來,你小心門戶。”

“守仁,你到背崽軍中上任後,就是官兒了。俸祿也是十吊錢一個月,兩個月的俸祿就夠在城北買個小院了。這裏的鄰居再好,到底不是官員來往的地方。你看那胡校尉,說是對你不薄,在你沒有升職前,一次也沒來過。依我的意思,咱們不如搬家吧。”

“嘿!想必是有人暗中和你嘀咕,說我張守仁當官之後,必定會遠走高飛。甚至狗眼看人低,以後不會和街鄰們來往。老黑,你跟我多年了,你看我是那樣的人?若是再敢用虛言來欺詐於我,小心鞭子抽你。”

老黑咧嘴一笑,向他道:“就是知道你為人,才敢亂說。換了別家主人,老黑早被打的滿地找牙啦。”

“你知道就好。”

張守仁抬手在馬屁股打了一鞭,那畜生前腿高抬,差點兒將他掀落下去,他卻是哈哈大笑,狀若兒童。他在床上憋悶的久了,此時傷勢痊愈,又能走動,當真是興奮之極。

控勒著馬在小院中繞行一圈,方才打馬出門,往胡烈家中而去。

這一場酒宴卻也沒有什麼特別,不過是舊日同僚齊集一處,把酒言歡。自胡烈以下,團裏所有的校尉、別將、還有各隊的隊正全部到場。剛剛打了勝仗,團裏的人又立了大功,被提拔升入天下聞名的背崽軍中做別將,團內所有的將領自然都感覺臉上有光。

隻是有個別將喝的多了,滿臉通紅的踱到張守仁身邊,醉熏熏向他道:“張隊正,我幹了十六年,這才升到別將。咱們普通百姓不比世家子弟,想再升一級,都是很難。張隊正如此年輕,就已經是背崽別將了,小將我好生佩服。”

這個人原本眼高於頂,從不將張守仁等人看在眼中。此時端著酒杯,上來敬酒,張守仁也不覺有一絲得意。

待他說畢,正要與他客套幾句,卻發覺此人眼角開始落淚,竟然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