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血戰歸德(二十)(1 / 2)

在他離境的時候,李擅已經不管不顧的蠻幹起來,誅屬下中不聽命令者,提調親信將領入濟南府護衛,征集老儒學士,商議王號,廢罷故蒙官員,改旗易幟,正是鬧的沸沸揚揚之時。他與他的屬下,分做三股,以行商和進香的名義,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山東境內。

奔波十餘日後,他到底沒有趕上歸德大戰,待他到來之時,卻正是全城數十萬百姓全數外出,分為十隊,編名齊戶,開挖大坑,填埋屍體之時。

他帶著車隊,先是停在城門一側,以為人流過後,就可以順利入城。誰知半響過後,出城的人越來越多,不論婦女老弱,或是身負傷病,城內所有的居民均是掙紮而出,在一小隊一小隊的飛龍軍人的看護下,開挖掩埋屍體。

響午的時候,天色突然陰沉,暴雨與閃電交錯而下,這些百姓卻是不得休息,仍然辛苦勞作。

胡光看了半天,心中很是不以這種舉措為然。他在襄城也好,在穎州也罷,身為一個職業軍人,絕不會將手中的長刀對準百姓,這是當年大楚立國時定下的規矩,不傷百姓,不理政務,一心隻管打仗的軍人,才是真正的好軍人。

隻是眼前此事,想必是隻有張守仁才有權力下發這種命令。他雖然看不慣,卻想著大帥必有道理,也隻得強忍不動。

就在他站在城外的半天時間,已經有幾百名原第三軍的軍官與軍人認出他來,一個個跑上來請安問好。

城內的百姓看在眼裏,隻是奇怪這些驕橫跋扈,勇毅果敢的軍人,為什麼會向一個身著舊袍,帶著軟腳蹼頭的行商行禮。若是在以前,遇著這種怪事,這些百姓必定是圍觀打聽,衍生出若幹個流言版本,在坊間議論以為樂事。隻是此時,頭頂暴雨,手持工具,搬運著成千上萬具棄屍路邊,橫死多時的屍體,還有貓狗雜物,炮彈石塊,一個個累的不成模樣,哪有閑情再去管顧旁人。

“將軍,你可回來了。”

“是啊,想死我們了。”

胡光治軍雖然也很嚴苛,卻因為年紀是三軍兵馬使中最為年輕的一個,平時對待下屬時,相比於李勇唐偉二人,就少了許多架子。因為如此,下屬的軍人對他也是很為尊重的同時,也極是親熱。

“好好,你們辛苦了。”

胡光負手而立,看著這些下屬們越來越尷尬的笑容,總覺出了什麼岔子,卻總是想不出來。

正亂間,一個搬運東西的婦人,卻突然衝到胡光身前,泣嚎道:“大人,你一定是朝廷下來的欽差,大人,請給民婦申冤啊!”

她睜大雙眼,滿臉的鼻涕眼淚,雙手緊緊拉著胡光的衣袍下擺,不肯鬆手。

胡光皺眉擺手,將幾個上來想架開婦人的軍人趕開,自己和顏悅色,向那婦人道:“大嬸,我不是什麼欽差。不過,你有什麼事隻管同我說,能幫你的,我總歸會幫你。”

那婦人初聞他不是欽差,還麵露失望之色。待聽他肯做主時,卻又露出喜色。隻是,這股歡喜的神情,卻又被極痛苦的表情所替代。

她原是東門處的一戶尋常人家,守城時,家中的男人全被抽調至城下,幫助守軍。象她這樣的婦人,也時常被迫在深夜響鑼呐喊,以壯守兵聲勢。城破之時,她的公公與丈夫當場被殺,飛龍軍人進城後,又衝入她家,說她全家助賊附逆,將她家中的器物全數搗碎,至夜,又有幾個軍人翻越至她家中,將她強奸。在她抵抗時,又將她的婆婆與兩個子女殺害,挖腹剖心,以為取樂。

胡光原也知道,打起仗時會激發人內心深處的獸性,會把軍人變成野獸。隻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屬下的軍人裏,竟也如此。

他氣的臉色鐵青,因為東門處就是第三軍攻入和管轄的範圍,當即便讓這婦人尋找,將那幾個士兵尋了出來,胡光將他們痛罵一番後,就下令該部的校尉將他們全部問斬。

軍令下達後,那校尉和聞訊趕來的軍正司的軍法官,卻是絲毫不動。雖然滿臉難色,卻隻是不肯動手。

胡光勃然大怒,將那幾個軍官喝退,自己抽出腰間橫刀,便欲自己動手。

“胡兄,胡兄,別來無恙乎?”

一個清郎幹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胡光抬眼一看,卻見是第三軍的指揮使李天翔,正騎在馬上,笑吟吟看著自己。

雖然他“胡兄”的稱呼很是刺耳,卻是此時胡光眼前身份最高的舊部,令他甚覺親切。

“我很好,你怎麼樣,這一次攻城,可立了大功了罷?”

胡光頷首點頭,又向他道:“你怎麼管的軍隊,燒殺淫掠,竟是無所不為。這樣一鬧,和蒙兀人有什麼區別?”

李天翔翻身下馬,動作漂亮幹淨之極。他將馬韁繩交給身旁的親兵,皺眉笑道:“老兄這話可說的不對。蒙兀人是韃子,殺咱們漢人是為了滅絕我大漢。我軍殺的,卻是依逆附凶的罪人,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胡光氣道:“百姓何罪?不過搬搬磚塊,敲敲銅鑼,就是附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