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撫境安民(十三)(2 / 2)

再有,便是很明顯的車營內所裝的輜重糧草,包括李擅在內,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上將,由路上的印痕一看,便知道車上所裝何物。再加上此次敵軍入寇之前,曾經大舉搜刮諸州錢糧,山東境內早有耳聞,各人粗略算來,敵營內最少也有三十萬石的糧食,再有十幾萬貫的銅錢,這在當時的亂世,可是一筆了不起的財富。

若不是這些誘惑,卻又教這些將軍們,如何肯實心前來追擊,一心要滅掉敵軍,折損自家的兵馬呢。

對於這些,李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經曆了一開始的害怕惶恐之後,他勉強定下心來,安排屬下各將統領諸鎮兵馬,輪番進擊攻打敵營。在一開始,敵軍還勉強能戰,打的進攻的兵馬灰頭土臉,待到後來,敵人的反擊越來越弱,箭矢越來越稀疏,進攻的鎮兵信心亦是越來越足。曾有幾次,麾下各軍都差點兒就能突入敵營,幸虧敵軍的遊奕軍四處拚殺,將陣營穩住,敵人這才免受了滅頂之災。

經過數日來的合圍激戰後,李擅終於相信敵人確實是山窮水盡,無力再戰。他一麵鄙薄自己,被敵人嚇破了膽,一麵連番下令,命令自己的本部兵馬和親信各鎮移營向前,在這一片山穀之中,將敵營圍的水泄不通。開始時,兩軍尚且相距離五六裏的距離,待到後來,兩軍的兵營相距不過兩三裏地,甚至有的地方刁鬥相隔不過一射之地,話語之聲相聞。

隔的如此之近,兩邊每日交戰不上,大戰數起,小如互射弓箭,拋擲石塊的小型戰事,一日過百塊。李擅曾想趁著兵勢強橫時,一戰破敵,卻屢屢受挫與敵營之前,教他好生氣悶。

至於夜襲,斷糧道,斷水,種種招數,都試了一個遍,對手看似軟弱,卻總是教他無可奈何。

這一日清晨,他胸中氣悶,想起大軍雲集,後防空虛,唯恐被人鑽了空子。又覺得勞師遠征,卻拿不下敵人,當真急殺。

正思謀著如何克敵攻營的良法時,卻見對麵的敵營營門大開,幾個身著盔甲的騎士正縱馬往已方這邊而來。

“莫不是要投降?”

他心中一陣狂喜,卻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敵人雖然被圍,卻有大量的糧食,對麵的營中還有幾條小河,倚山而下,營寨以泥灰築成,簡直堅若城牆。隻要對方堅守不出,就是再攻上一年半載,隻怕也是徒勞無攻。

急忙止住意欲向對方發箭的士兵,他自己也帶著百餘親衛,騎馬越陣而出。待近得對方身前,卻見打頭的將軍身著的是紫紅色的戰袍,他心中一凜,知道這必定是對方的高級將領。

再仔細看去,隻覺對方當著自己強兵連營,還有身邊百多兵張弓露刃的親衛,卻是絲毫怯色不顯,臉上隻掛著輕輕的笑意,其神色這輕鬆,絕無半天勉強之處。

他心中驚異,隻控馬稍稍向前幾步,便向那將軍揚聲問道:“這位將軍,清早過來,莫不是要投降麼?”

“不然。在下飛龍軍第三軍兵馬副使韓逸喬,敢問將軍名諱。”

李擅雖然心高氣傲,卻也隻得先答話道:“某乃是山東大都督李擅。”

韓逸喬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禮,道:“敬問李將軍安好。”

李擅習慣性的揮手答道:“好好,多謝將軍。”

然後方才醒悟,向韓逸喬問道:“將軍既然雲不是來投降,卻為何來吾陣前?”

韓逸喬欠身答道:“既然不降,自然是要戰了。”

見李擅麵露驚疑之色,韓逸喬又道:“我軍上下,深受魏王深恩大德,今戰事不利,卻是決計不會投降。今請李將軍將大陣稍移,我軍出營與貴軍決戰,不論勝敗,總之上對的起魏王,下對的起士卒,便是我等為將者的福份了。”

李擅是何等人,自然已經聽出,對方被圍後苦無辦法,要投降卻是抹不下臉,也可能說服不了軍中的主戰派。今與自己的大軍決戰,打上一打,敗了之後全軍投降,也可以對張守仁有所交待,底下的主戰軍人,也自然無可說話。

他隻略一沉吟,便已相信此事多半是實。況且,就算是對方虛言欺詐,自己手下的八萬大軍,卻也不是做耍的。對方先是攻城不利,然後被圍多日,就是鐵人又能如何。

想到這裏,確實是機會難得,若是這樣長期的圍困下去,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非來。當斷不斷,自然反受其亂。

“好,很好!”他咬著牙向韓逸喬道:“回去通傳給你家李將軍,我等著他出營決戰。”

韓逸喬又是一笑,其輕鬆寫意,到好象這裏不是要進行生死決戰的戰場,反而是春遊踏青,與知交好友會文賦詩一般。

向李擅拱手一禮,便道:“如此,便在今日決戰。”

李擅見他撥馬返回,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惶恐。急忙回到自己的主營,下發令符,調集諸將齊集準備。

待看到對方軍隊開始沿著幾個營門魚貫而出,排成形態怪異的大陣時,李擅亦急忙下令,將原本是圍營用的一字長蛇陣,改成八卦圓陣,兩翼的軍隊,與中央急速靠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