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撫境安民(十六)(1 / 2)

他呆了一呆,然後大聲道:“胡扯!說他埋伏殺了李擅我信,說他占了濟南附近州縣我也信,怎麼可能讓他攻入濟南城內,城內的守軍都死了麼?”

王浩冷笑道:“稟將軍,巡撫大人其實是得了魏王之令。在大人引開濟南守兵主力之後,由東平繞道至濟南城下,先期喬裝打扮,裝成回城催糧的軍隊,趁亂之間奪了城門。城內留守敵軍,多半是老弱病殘,哪有力量守備。我軍揮戈直入,一夜間就將濟南全城平定了。”

他神色稍覺黯然,又道:“隻是濟南府城內,李家經營多年,百姓亦相助守兵抵抗。我軍為了震服全城,以警來者,對平民百姓,也多有殺傷。”

其實他年紀太輕,說話時為尊者諱,並沒有言明當時慘景。濟南城內十餘萬百姓,兩三萬壯丁,經過兩天兩夜的絞殺彈壓,生還者,不過十分之一二罷了。亂鬥中,還有不少婦女兒童,或是被殺,或是被縱火燒死,其狀之慘,讓初經戰陣的王浩終生難以忘懷。

李天翔卻是並不理會這些。他下令各部攻伐州縣時,早有嚴令。投降者不得妄殺一人,不降力戰後被克的州縣,唯有屠城。

因為如此,對王浩關於城內戰局的話,他並不在意。隻是喃喃道:“濟南讓他得了,李擅讓他殺了……”

卻也難怪他如此難過。他辛苦一場,先是誘敵,然後激戰,屬下兵士死傷慘重,最後卻讓人摘了桃子,得了最大的戰功,卻如何能教他不怒發如狂。

隻是此人二十四五年紀,便已坐到了一軍兵馬使的位置,其氣度涵養,卻又怎以一般人可以比擬。

不過盞茶功夫,他便已神色如常。

叫人換過新茶,輕啜一口後,好整以暇的向王浩道:“既然如此,我即刻發兵。”

“是!”

王浩對李天翔的這種態度,到很是欣賞。無論如何,私怨不能影響公務最好。在一個少年心中,卻又怎麼能理解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其中蘊含的深意呢。

待李天翔發兵調將之後,王浩命人將一個木盒奉上,向李天翔道:“李將軍,這便是李擅的首級。”

李天翔點頭道:“打開。”

王浩努一努嘴,那個奉盒的士兵便即將木盒打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卻正是圓睜著雙眼,無意義地看著帳內諸人。

因為天熱,首級早就腐敗,雖然有石灰掩在盒內,卻仍然是惡臭逼人。王浩這陣子見的死人多了,這麼臭的味道,卻還是第一次聞到。

見他掩麵欲嘔,李天翔笑道:“孺子小兒!”

又見王浩一臉的不服,李天翔不禁斥道:“見一個首級,聞點臭味就這樣了?當年我隨大帥守襄城時,蒙兀人晝夜不停的來攻,城上城下,堆的死人都要和城牆一般高了。那味道,頂風臭十裏!”

王浩雖然麵露慚色,李天翔卻也是懶得再理會於他。隻是擺手令他退下,自己卻暗自在想:“這下一步,卻該讓我做什麼了?”

他在這大帳裏思慮著張守仁對他的下一步任用,以考慮配合,使得主帥愉悅。王浩步出帥帳之後,卻是別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他是穎州講武堂畢業的第一界學生,原本應該分配到各軍之內,充任軍官。卻不料張守仁是何想法,竟親自點名,將他派來山東張定國手下,隻做了鎮撫軍的軍人。他雖然小有不滿,卻因為山東畢竟是現下唯一打仗的地方,到底興興頭頭的來了。

到得山東之後,先是隨張定國喬裝打扮,打探濟南府四周的情形。然後又裝成濟南守兵,騙開城門,殺敵立功。其間精采驚險處,不下於一本話本。

他的少年好生心思,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在修書給姐姐報捷之後,便向張定國討了來第三軍傳訊的差使,卻又是為了別一樁事。

待正事辦妥,自大帳下來後。他便尋了當日的執事參軍,詳加打問,最終問得,蒙兀人的青州千戶官王播,卻是幸免為難,正在俘虜陣中。

因此處條件簡陋,俘虜們雖然均是餓不著凍不著,卻隻是宿於席棚之下,與露天席地無二。再加上地域狹小,通風不暢,整個俘虜營中,當真是臭氣熏天。

那參軍眼見王浩捏著鼻子前行,便向他笑道:“這味道我也是聞不得,不過好在這陣子戰事漸漸平息,不久就可以將這些俘虜分別看押,不必在一起了。”

王浩問道:“他們都如何處置?”

那參軍笑道:“這是早有前例可問的。健壯的,無罪的,發往地方為奴戶,在一定時間內,或三年,或五年,要將所產大半,上繳官府。或是發往各官、將軍府上,任其使喚。健壯有罪的,則發往礦山、或是充為路夫、役夫,罰服苦役。也得滿了年限,才能返奴為民。至於那些年老無用的,家人可贖則贖買回去,無錢可贖買的,就隻好慢慢的捱吧。”

王浩大是不解,問道:“俘虜怎麼區分有罪無罪。若是家有資財的大將上將,又如何定下贖買的份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