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會。”紀雪兒飄然一禮。
樓下轟動。
樓上愕然。
諸學子都是端江府各學樓的才子,詩道成就斐然之輩,受知府大人相邀而來,得見紀雪兒,拱手為禮之後,紀雪兒也不過是嫣然一笑以為禮。
如此而已。
此人初登樓,便擠開荀子期得坐紀雪兒身旁也就罷了,紀雪兒竟然還向他施禮?
不可思議!
一禮之後,紀雪兒才坐下,問道:“不知此詩,公子準備如何命名?”
“《憫農》其一。”常樂張口就來。
說完就後悔。
實是說得太順口了。
《憫農》是唐代詩人李紳的作品,全稱是《憫農二首》,全詩簡約卻厚重,語言質樸,在唐時當代詩中雖然算不得是精雕細刻的絕品,但流傳卻極廣,婦孺皆知不算,對後世影響亦極大。
此詩,幾乎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幾歲大的孩子都會背。
此時常樂搬出其一,其二沒敢直接搬出來,是怕再引動什麼天變地動。
再者,也有多存一首詩,應今後不時之需的想法。
但現在順口說出了“其一”,這“其二”,怕立時便要保不住了。
果然,紀雪兒立刻來了興趣,忍不住問:“這麼說來,還有其二了?”
“是……是啊。”常樂咧嘴笑了笑。
“公子若是方便,能否現在便賜教?”紀雪兒再次起身,恭敬一禮。
“這個……”常樂一咧嘴,心說不賜教也不成啊。
於是點頭:“好。”
“公子請。”紀雪兒坐了下來,目光清澈,望向常樂,眼中滿是期待。
先前一首詩,越細品越入人心,已經在紀雪兒心中牢牢紮下了根,這第二首,自然也令她充滿了期待。
何遠舟暗自咬牙,恨得不行,但又不敢亂插言。
若紀雪兒隻是一般才女也就罷了,反正自己已經得罪於她,怕也沒什麼可挽回的餘地,不妨就直接不給她麵子,讓常樂下不來台。
但問題是——紀雪兒不光是大夏才女,還是烏龍州聖地監副督察紀青的女兒!
那可是自己父親的上司的上司啊!
在座諸人,個個心存嫉妒之意,但卻與何遠舟一樣,不敢插言。
荀子期看著紀雪兒一臉期待望向常樂的樣子,心裏多少有些失落。
不久之前,還是他坐在那裏,與紀雪兒竊竊私語,被旁人羨慕。
但此時此刻,卻換成了另一人。
而紀雪兒卻再沒多看自己一眼,隻是盯住那人。
未失去前,不知何為擁有的珍貴。
一朝失去,才知原來曾經擁有的,值得多少人羨慕。
荀子期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反複告誡自己——如此念頭,非君子所應有。
可是……真的有些不甘心啊。
他目光微微有些黯淡,在心裏恨自己少時沒有多在詩道上下功夫,否則此刻紀雪兒一臉期待望著的,便是自己了。
再看常樂時,便隱約覺得有些不喜。
此時,常樂開口:“《憫農》其二: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九天風雷動。
神火濃雲之中,有一重力量再度沸騰,盤旋衝天而起,當空演化成了無邊幻景。
幻景之中,有良田億萬頃。
無數農人,勞作於田間,汗水滴滴灑落而下,如同一場無休疾雨,落地無聲,滋潤大地,引那禾苗株株向上而起,欣欣向榮而長。
人,不論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總要一日三餐,總要食用無數糧食,才可存活。
天下雖大,諸人國別雖有不同,卻莫不如此。
若無農人辛勤勞作,若無那一顆顆汗珠滴落大地,便無那秋日豐收,便無那糧倉充實,便無那人族繁榮,百業興盛。
糧為人族之命,農為人族基礎。
這幻景於九天之上演變,漸漸越變越大,最後化為無窮巨力,轟然一響之後擴散四方,轉眼鋪滿整個大夏國土。
不僅如此,還慢慢地向著周邊滲透,潤物無聲地慢慢滲開。
某地宅中,孩童將飯碗一丟,便要跑出去玩。
其母拿過碗來,見碗中還有小半碗飯,和著菜葉,一片狼籍,不由搖頭歎息。
突然間,意誌似與九天之上的某種意誌有所觸,不由皺眉喊回了孩子,厲聲教訓。
“咱們家又不缺錢。”孩子委屈地說。
“農人勞作,要吃多少辛苦,才能收獲這一碗米?”母親厲聲責備,“你坐在這裏說丟便丟,對得起那些辛勤勞作的人嗎?”
九天上,有某種意誌降臨,孩子心似有所感,隱約覺得慚愧,坐下來老老實實將飯吃完,恭恭敬敬將碗交到母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