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因為學問是道德才提倡學問,因為學問的本質,能夠以趣味始,以趣味終,最合於我的趣味主義條件,所以提倡學問。
凡趣味總要自己領略,自己未曾領略得到時,旁人沒有法子告訴你。佛典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你問我這水怎樣的冷,我便把所有的形容詞說盡,也形容不出給你聽,除非你親自喝一。我這題目:《學問之趣味》,並不是要說學問是如何如何地有趣味,隻是要說如何如何便會嚐得著學問的趣味。
梁先生認為這種趣味必須自己體味關於怎麼體會“學問的趣味”,梁先生提出了如下幾點建議:
第一,無所為。趣味主義最重要的條件是“無所為而為”,凡有所為而為的事,都是以另一件事為目的而以這一件事為手段。為達目的起見,勉強用手段;目的達到時,手段便拋卻。例如學生為畢業證書而做學問,著作家為版權而做學問,這種做法,便是以學問為手段,便是有所為。有所為雖然有時也可以為引起趣味的一種方法,但到趣味真發生時,必定要和“所為者”脫離關係。你問我:“為什麼做學問?”我便答道:“為學問而學問。”或者答道:“為我的趣味。”諸君切勿以為我這些話是故弄玄虛,人類合理的生活本來如此。小孩子為什麼遊戲?為遊戲而遊戲。人為什麼生活?為生活而生活。為遊戲而遊戲,遊戲便有趣;為體操分數而遊戲,遊戲便無趣。
第二,不息。“鴉片煙怎樣會上癮?”“天天吃。”“上癮”這兩個字,和“天天”這兩個字是離不開的。凡人類的本能,隻要哪部分擱久了不用,它便會麻木,會生鏽。十年不跑路,兩條腿一定會廢了。每天跑一點鍾跑上幾個月,一天不跑時,腿便發癢。人類為理性的動物,“學問欲”原是固有本能之一種,隻怕你出了學校便和學問告辭,把所有經管學問的器官一齊打落冷宮,把學問的胃弄壞了,便山珍海味擺在麵前也不願意動筷了。諸君啊!諸君倘若現在從事教育事業或將來想從事教育事業,自然沒有問題,很多機會來培養你的學問胃。若是做別的職業呢,我勸你每日除本業正當勞作之外,最少總要騰出一點鍾,研究你所嗜好的學問。一點鍾哪裏不消耗了,千萬不要錯過,鬧成“學問胃弱”的征候,白白自己剝壓了一種人類應享之特權啊!
第三,深入的研究。趣味總是慢慢的來,越引越多,像倒吃甘蔗,越往下才越得好處。假如你雖然每天定有一點鍾做學問,但不過拿來消遣消遣,不帶有研究精神,趣味便引不起來。或者今天研究這樣,明天研究那樣,趣味還是引不起來。趣味總是藏在深處,你想得著,便要進去。這個門穿一穿,那個門張一張,再不曾看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如何能有趣味?我方才說:“研究你所嗜好的學問。”嗜好兩個字很要緊。一個人受過相當教育之後,無論如何,總有一兩門學問和自己脾胃相合,而已經懂得大概。可以作加工研究之預備的。請你就選定一門作為終身正業(指從事其他職業的人說)。不怕範圍窄,越窄越便於聚精神;不怕問題難,越難越便於喜勇氣。你隻要肯一層一層的往裏麵鑽,我保你一定被他引到“欲罷不能”的地步。
第四,找朋友。趣味比放電,越摩擦越出。前兩麵所說,是靠我本身和學問本身相摩擦,但仍恐怕我本身有時會停擺,發電力便弱了。所以常常仰賴別人幫助。一個人部要有幾位共事的朋友,同時還要有幾位共學的朋友。共事的朋友,用來扶持我的職業,共學的朋友用來摩擦我的趣味。這類朋友,能夠我和同嗜好一種學問的自然最好,我便和他搭依研究。即或不然,他有他的嗜好,我有我的嗜好,隻要彼此都有研究精神,我和他常常在一塊或常常通信,但不知不覺把彼此的趣味都磨擦來了。得著一兩位這種朋友,便算人生大幸福之一。我想隻要你肯找,斷不會找不出來。
我們應該肯於享受“這種不假外求、不會蝕本、不會出毛病的趣味世界”,潛心學問就能增長知識,積累成功的資本。
做學問為畢生追求的目標
胡適在中國公學十八年級畢業贈言的講話中講道:
諸位畢業同學:你們現在要離開母校了,我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你們,隻好送你們一句話罷。
這一句話是:“不要拋棄學問。”以前的功課也許有一大部分是為了這張畢業文憑,不得已而做的。從今以後,你們可以依自己的心願去自由研究了。趁現在年富力強的時候,努力做一種專門學問。少年是一去不複返的,等到精力衰退時,要做學問也來不及了。即為吃飯計,學問決不會辜負人的。吃飯而不求學問,三年五年之後,你們都要被後進少年淘汰掉的。到那時再想做點學問來補救,恐怕已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