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羅才聽到有人走進帳內的腳步聲。還不等她發出聲音,一團帶著異味的東西就麻利地塞進了她的嘴裏,杜絕了她開口說話的可能。接著,她就被來人粗暴地拖了出去。
她心裏知道這次是凶多吉少,但眼下這種情形她也是無計可施,隻能聽天由命了。
那羅被推搡著踉踉蹌蹌地往前走,直到有人解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時,她才發現自己是被帶到了王庭前的空地上,而四周竟早已黑壓壓圍了一大群匈奴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貴族也有平民,他們神情各異,有的木訥有的興奮有的驚訝,更多的是茫然和困惑。現場似乎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頗有幾分山雨欲來的沉重氣氛。在她的麵前,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由黃土和木頭堆砌而成的高台,高台上豎著一根結實的木頭柱子,柱子前的石頭上還擺放著一些上等的酒水食物。
一瞧這不同尋常的陣勢,那羅更覺得心驚膽戰,不知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命運。她惴惴不安地抬起頭,正好看到大閼氏在侍女的陪同下緩步行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同樣不明所以的閼氏們,這其中自然也有安胡閼氏。後者留意到那羅在這裏時顯然是吃了一驚。
“姐姐,您還生著病,怎麼就親自過來了?這等事情就讓我們做臣子的辦就是了。”說話的人是大閼氏最小的弟弟蘭格爾,他年紀輕輕就擔任了王庭裏的要職,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大閼氏和顏悅色地搖了搖頭,“這怎麼行。事關重大,我當然是要親自過來的。”
“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羅她犯了什麼事?”安胡閼氏一見這情形忍不住問道。
大閼氏淡淡瞥了她一眼,“妹妹想要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就要聽聽大巫師怎麼說了。”
聽大閼氏這麼一說,那羅的目光落在了離她不遠的那位男子身上。隻見他身穿裘皮襖子,頭上戴著羊皮帽子,額上佩著象征著財富的貝殼飾物,右耳上有一枚碩大的銅耳環,脖子上還掛著一大串綠鬆石和石榴石鑲嵌的項鏈。
這正是大巫師在舉行某些儀式前的傳統裝扮。
“安胡閼氏,我自會將緣由告訴大家。”大巫師朝她行了行禮,隨即麵朝著圍觀的眾人高聲道,“大閼氏這些天一直都在生病,就算是服藥也沒有任何起色。如今,我已經幫她找到了病因。”
“大巫師,那麼我姐姐的病因到底是什麼?”蘭格爾好像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大閼氏生病是因為先單於發了怒。”他的話音剛落,眾人頓時一片嘩然。眼看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結果,大巫師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大閼氏這些天每晚做夢都夢到先單於,而每次先單於隻是看著她憤怒不語,手裏卻拿著一張破爛不堪的雪豹皮。”
雪豹皮!聽到這幾個字,那羅頓時心裏一凜,似乎開始明白什麼了。
“雪豹皮?”蘭格爾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我聽父親說過先單於曾經獵得一隻雪豹,這雪豹實屬人間罕見,幾十年幾百年也不見得能遇到一次,所以那隻雪豹的皮毛可是相當珍貴的。先單於將它賜給了單於,單於之後好像又將它轉賜給了左賢王。”
“確實如此,據說我們整個王庭也隻有這麼一塊雪豹皮。”大閼氏飛快地和弟弟交換了一個眼色,又對大巫師道,“請您繼續說下去。”
大巫師點了點頭,“前幾日,大閼氏告訴我先單於終於在夢中開了口,說是因為這塊雪豹皮被異族人毀掉而倍感震怒,他還告訴大閼氏,如果繼續留這個異族人在這裏,來年冬天就會給我們匈奴帶來更大的雪災。隻有將這個異族人祭神,才能平息先單於的怒氣,避過這次劫難。”
大巫師的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騷動,輕而易舉就煽動了他們的不滿情緒。四周很快就傳來了竊竊私語聲,打破了原來平靜沉悶的氛圍。
蘭格爾的目光落在了那羅身上,“那麼這個異族人難道就是”
“我聽說王爺將這塊雪豹皮賜給了這個樓蘭女人,先單於口中的異族人應該就是她吧?”不等大巫師回答,一位身形高大的閼氏忽然將手指向了那羅。
一瞬間,那羅隻覺得無數道淩厲嫌惡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自己……這其中也包括之前想要讓她嫁給自己兒子的大娘吧。她這樣想著,心裏不禁暗暗苦笑。大巫師僅僅說了這麼幾句,在匈奴人的眼中她就立刻成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