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當先,穿過弄堂,一腳踏入天井中(天井不是井,而是透光用的天窗,長寬各兩三丈,乃是廊道與廂房圍成一個‘口’,中間可見一口天,人立其中仰望,如在井中望天,故名天井)
葛亮踏入天井,立即後悔,因為門檻下麵有一排獸夾,夾了個正中。當下滾倒在地,大聲慘呼。
葛時接踵而至,不敢踏入新鮮泥土上,而是竄到滴水簷的青石板上。
剛才進來的兩個捕快已到後進弄堂口,兩人並不繼續走,而是突然轉身,擲出兩個紙包,紙包還未到葛時麵前便已自行解體,紛紛揚揚都是粉塵。
同時,廂房中,天井簷瓦上,擲出十幾個紙包,一時間,粉塵籠罩住整個天井。
葛家兄弟知道是石灰,趕緊閉眼。
可是,兩眼一閉,石灰不怕了,四麵房中射出十二支袖箭也看不到。
十二支袖箭平均分派給他們兄弟倆。
葛時耳辯風聲,和身一滾,全都避開。葛亮也聽到風聲,對這種亂箭,捉拿與扺擋都是下策,絕對不如躲避,本能之下,葛亮也就地一滾,可是獸夾連著鐵鏈,鐵鏈係在天井與走廊的緣石上,滾不開去。於是乎,六支袖箭,中了三支。當下又是一聲慘呼。
葛亮揮刀砍斷鐵鏈,拔出身上三枝袖箭,這三枝袖箭帶著倒鉤,撥出一枝,拉一條肉出來,痛的幾乎暈厥。
葛時兩眼不能睜,不知對方還有多少手段,無心殺人了,趕緊逃命吧!當下竄過來,抱起兄弟,衝到街上。
到了街上,這才睜開惡狼般陰狠的雙眼。
葛時環顧一周,隻有圍觀街坊,並不見對頭,對頭或許就隱在圍觀街坊之中。
低頭一瞧,兄弟已差不多了,袖箭所創,暫時還不至命,腳上夾傷,已見白骨。原來這夾子比捕獸的夾子還要惡毒,獸夾的夾口鐵,隻有齒,沒有鋒,因為獸夾隻為困住野獸,而這夾子的夾口沒有齒,卻如刀口般鋒利,一但夾中,筋脈盡斷,若不是葛亮骨頭硬,隻怕整個腳踝也切了下來。
筋脈盡斷,血如泉湧。
大筋脈一斷,休想止住血。
葛亮心知活不了,對葛時道:“快走,記住替我報仇。殺光這些狗雜碎。”
葛時也無鬥誌了。對方人無數,花樣百出,再不走一塊沒命,自己臉頰被馬車暗箭拉出一條血槽,卻不痛,半邊臉失去知覺,莫非中毒了?
葛時丟下葛亮,衝出人眾,沒命狂奔。
葛時一走,譚少光十餘名捕快才從四麵八方的人眾中擠出來。
今日領頭的並非譚少光,而是劉姓的捕頭,此人目光如炬。張良在南城軍輔打滾時,此人同張良交往最少,張良甚至還不知他姓啥名誰。
眾捕快聚集到劉姓捕頭跟前,問道:“劉大哥,追還是不追?”
劉捕頭道:“這時不要追,等他藥性發作,然後搜查倒在哪裏。”
劉捕頭一行都是便服,隻有譚少光三人穿了捕快皂衣,譚少光便向街坊解釋,說是軍輔緝盜,這兩人無惡不作。
眾街坊紛紛道:“肯定無惡不作,他一來就砍馬車,瘋子一般。”
葛亮的血流盡了,臉色比宣紙還白,捕快們將屍首抬了去。街上石板上的血,由附近商輔店主前來打理,有提水的,有拿掃帚的,七乎手八腳,很快打理幹淨。
張良、祝通躲在遠處人群中觀看,一切都落入兩人眼中。
張良百思不解:“這麼大的刺殺陣勢,最少也要一個時辰布置。譚少光怎麼事前知道娟姐他們一但脫離鍾勇掌控,葛家兄弟便會衝出來行刺我?沒道理呀?”又一想:“是不是本來就有一場刺殺,沒有我策劃的地洞逃亡這檔子事,劉捕頭他們也要引葛家兄弟出來?”
張良順著思路繼續尋求答案:“就算劉捕頭、譚少光刺殺葛家兄弟同我逃亡計劃純屬巧合,那麼他們怎麼知道鍾勇在我家中呢?鍾勇三人昨天半夜闖進我家,南城軍輔總不能十二個時辰且四麵監視我家?南城軍輔怎麼就知道了?裴冷禪、機簧客雖然幾乎可以斷定是錦衣衛。裴冷禪、機簧客如此能耐,不可能是錦衣衛中的小人物,但也應該難以窺得的李青銅的機密,因為楊百萬曾說過,李青銅此番前來,乃是公報私仇,肯定隱瞞上方。”
張良百思不解,唯一可以下結論的就是李青銅已死了,否則裴冷禪不會公然捕殺李青銅的部屬。
李青銅之死,張良最是喜聞樂見,隻要李青銅死了,且是死在別人手中,張良才能從這場大刺殺中脫身。
想到此,張良暗自慶幸。
祝通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張良的計策,大讚其讚,張良由他欽佩,也不辯解。張良道:“我們去找施三郎他們吧!”
兩人來到隔壁,敲門,施三郎、曾二開門,施三郎笑道:“我還道這家人回來了,正要打暈你們哩!”
張良問道:“人都安全過來了麼?”
施三郎道:“都安全。”
張良道:“你身上誰的血?”
施三郎道:“我也不知是誰,反正是你家中衝過來的歹人。被我倆在洞中殺了。”
張良聽這麼說,就知死的是刺青漢,三個都死光了,不必再怕了。張良道:“我就不貿然進入別人家中了,你向主人家道聲歉,我等下叫祝師傅拿幾兩銀子過來賠禮,弄壞什件的,雙倍賠償。你們都過來團聚吧!”又問道:“獨孤漢也都在吧?”
施三郎道:“獨孤漢己去你家,我讓他查看還有沒有綁徒。”
張良又交待施三郎,將地道堵上,死者就埋在裏麵,也不要聲張死了人。交待完,回到自己家中。
推開宅門,進入大院,見獨孤漢持單刀,立在大院。
隻要有此人在,張良睡覺也能安穩些。張良歡喜著上前道:“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獨孤漢道:“大少爺厚愛了,我至始至終未盡到力。”
張良道:“盡力了!有你坐鎮,抵得上一百名尋常武師,憑他是誰,都會對我顧慮三分,豈能說未盡力?”
獨孤漢聽張良這麼說,便心安理得一些,同時也對這小東家更為敬重,因為小東家明事理。
不多久,徐美娟、施三郎,三哥、四哥全都從隔壁過來。有了施三郎這麵銅鑼,院中立即熱鬧起來,不但施三郎自己呱呱叫,也帶動別人愛說話起來,經曆如此多的事故,有扶危於即倒的時候,有性命相托的時候,還有江湖路上的不離不棄,此時,武師們即不會小視張良,也不會對張良敬畏,隻當張良是一位莊重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