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打個電話過去安慰下情緒一定很低落的何英,這個時候來自朋友的關心很重要。他要告訴他,小組賽還沒有結束,省城明遠的命運還沒確定,這個時候一定要咬牙頂住,說不定翻過青島雙喜這道坎就是直通甲B的陽關道……
高勁鬆歎息著放下電話。哎,這些空泛得沒著沒落的廢話連他自己都沒心情去說。
他得先想想該怎麼去安慰自己的朋友,先在肚子裏打好腹稿再打電話,不然何英興許還以為他在幸災樂禍哩。
可他該怎麼樣和何英提及今天下午他們的比賽呢?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說第一句話,電話倒先響起來了。
是姐夫陳鋼的電話。
難道是大姐出了什麼事?高勁鬆的心一下就揪緊了。他再不記得陳鋼幾時和自己在電話裏說過什麼話了,事實上,即便倆人麵對麵,他和陳鋼也尋不出話來擺談——說不上為什麼,他很膩味這個家夥,也從來都沒把陳鋼當自己的姐夫看待,隻是因為他是大姐的丈夫,是兩個外甥的父親,他才忍受了這個人,勉強把陳鋼看成自己家庭中的一員。
“是不是大姐出了什麼事?”高勁鬆焦急地問。
陳鋼在電話那頭笑了,說:“你姐好著哩,——她能出什麼事?”
“哦。”高勁鬆的心立刻就放到了肚子裏。既然大姐沒事,那麼看起來家裏也就沒什麼事,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電話裏傳來孩子追打的哭叫聲,有女人在大聲喝罵著吵鬧的娃娃,還有電視機裏的嘈雜言語和喧囂的背景音樂。供銷社那亂哄哄的宿舍大院裏近乎永恒的諸般景象立刻就浮現在他腦子裏,他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回憶的笑容。
陳鋼在電話那頭說:“其實我打電話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這個,你現在過得怎麼樣,能踢上主力不?”
“也就那樣,主力不主力的,我也不在乎,隻是給自己尋個飯碗。”高勁鬆並不願意就這個話題和姐夫深談。他眼下還不能算是球隊的主力,但是無論怎麼說,主力替補的位置毫無疑問是穩固的,至於今後能不能成為主力,他暫時還沒考慮過,他才二十歲,有的是時間等待,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麼幫著球隊晉級決賽,然後衝上甲B,然後再在俱樂部裏為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穩定的位置。
他這樣的回答讓陳鋼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時間。
“要是沒什麼事我就掛了,長途電話也不便宜,等我這裏的事罷了,回家時咱們坐在一起再慢慢聊。”高勁鬆準備收線。
陳鋼趕緊說道:“勁鬆,等下,我有話對你說。”
“還有什麼事?”
陳鋼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考慮怎麼措辭,然後才說道:“前兩天你不是和你姐提到幹洗店的事嗎?”
“幹洗店怎麼了?”高勁鬆奇怪地問,“不是說接手那店不合算嗎?”大姐告訴過他,那家店並不是轉讓,而是房東急需用錢要收回鋪麵再賣掉,幹洗店老板也不想再做這樁淘神費力的小買賣才想賣掉兩台機器,要是大姐他們隻買下機器,先不說能不能馬上尋到合適的地方開店,光考慮新店附近有沒有足夠多的客戶就能把人愁死。大姐這樣和他一解釋,他自然就放棄了幫著大姐盤下幹洗店的打算。如今姐夫陳鋼突然再提到這事,難道事情又有了什麼進展?
“是這樣的,那家幹洗店……”陳鋼吞吞吐吐地說,“其實那家店的房東一直沒尋到合適的買家……”他頓了頓,聽著高勁鬆還沒琢磨出這話的滋味,就又說,“房子的價錢也很公道,要是誠心的買家,房東肯定還願意再降點……你姐其實蠻中意那店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姐的性格,她寧可苦著自己也不願意苦了別人,我看著她這兩天吃不香也睡不好,這心裏啊,就象……”
高勁鬆立刻就明白了。他最看不上陳鋼的就是這一條,說話做事都這樣遮遮掩掩,一點也不幹脆,大姐未必真是瞧上了那房子和幹洗店,但陳鋼卻是巴不得能有這樣一處門麵。
“店鋪的房東想賣多少?”
陳鋼馬上就說了個價錢:“十二萬。十一萬也不是不可能。”他生怕高勁鬆反悔,緊接著又說,“要是一時錢不湊手,我們還可以找銀行按揭,這樣首付隻需要幾萬塊錢,辦個十年期的按揭貸款,一個月不過幾百塊錢。”
“行!你告訴我姐,讓她先去把房子的訂金付了,我這兩天就把錢給你們寄去。要是房東急著要錢,你讓我姐用先頭準備買房子的錢墊上。”高勁鬆現在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但是他不怕,隻要再過十天球隊順利進軍決賽,他就能湊齊買店鋪需要的錢。他又說道,“過會兒你讓我姐給我來個電話。”他看看牆上的鬧鍾,“這樣吧,我過半個小時再給你打過去,你讓我姐等著我電話。”
“好。”陳鋼喜滋滋地答應了。
“那我掛了。”高勁鬆也抿著嘴笑了。他之所以半個小時之後再打過去,便是讓陳鋼去挨大姐一頓數落,至於這店鋪的事情,他拿定主意了,該買的還是要買。
有人在敲門。高勁鬆答應了一聲。
“張遲還沒回來?”助理教練戴振國推開門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