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胡同漆黑一片,除了不曉得什麼蟲子的吱吱叫聲,還摻雜著一首哀怨的閩南歌,唱的是:點燃一支煙,瓦滴心像吐出滴眼圈,倒滿一杯酒,瓦滴心像什麼什麼混亂……
“什麼狗屁玩意!”大明罵道。他來到瘸子的門口時,發現屋裏燈亮著,屋內似乎還有個女孩在喊日語。大明原本想敲門,但手伸出去又改變了想法,他把眼睛湊到門縫邊往裏偷窺,看瘸子在幹嘛。瘸子趴在床上,正抱著一個充氣娃娃在忙活。大明一看,不由心頭火起,暗道哥們還沒玩兒過,你他媽倒是先給玩兒了!念及此,他一腳踹開了房門——確切地說,一腳沒踹開,踹歪了,他又補了一腳,那扇爛門差不多倒了三分之二,卻仍是頑強地掛在門柱上,不肯妥協。大明又想踹,瘸子已經起身了,站在門口傻愣愣看著大明,說:“你,你這是要幹嘛?你進治安隊了?”
大明正想發作,一聽他問這話有蹊蹺,於是反問:“什麼進治安隊?”
瘸子說:“沒什麼,我還以為你要掃黃呢,那什麼,兄弟,你這麼大火氣幹嘛?誰惹著你了?”他這一提,大明頓時又火了,大吼:“誰?你!你他媽自己不會去買一個?幹嘛偷我的娟娟?你知道她對於我來說有多重要麼?”
瘸子仍是一臉疑惑,弄不清大明到底怎麼回事,大明見他裝傻,一拳搗在他胸口,把他搗得一個踉蹌沒站穩,仰麵摔倒在地上——確切地說,他和他的爛門一樣,也沒有立刻摔倒,而是伸手扶住了椅子,椅子承受不了他的慣性,跟他一塊倒了。
大明清除障礙後,一個箭步竄到瘸子床前掀開被子,一把拉出裏麵蓋著的充氣娃娃,指著瘸子的鼻子橫眉怒罵:“你……”——總之全是器官。
瘸子起初仍是納悶,但從大明罵的那一堆器官中挑出幾句正常話後,加以分析,隱約知道了,原來大明以為他偷了自己的娃娃。
“兄弟,你別衝動,你再看看你手上的東西,那是你的嗎?”瘸子說。
大明仍是怒,說:“這還有假?這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這……”說到這兒,他突然又把話咽了回去,他發現手上的娃娃竟然成了蒼老師。
大明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瘸子沒偷。那娟娟到底去哪兒了?難道長腿自己跑了?這不能啊。本身大明就很消沉,心裏憋著一股委屈,這下娟娟又丟了,還找不到下落,他不禁越想越難受,越想越煩躁,煙一根接一根地抽,抽完了出去買,發現早就過零點了,街上的小賣部也關門了,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屋裏,在地上撿煙頭。很快,煙頭也被他撿光了,於是撕書,把那些什麼經濟管理,什麼不是教你詐,什麼勵誌狗屁全翻出來,放鼻子上聞,聞著哪個味道好,直接開撕,卷成卷當煙抽。
書紙含鉛,燃燒時的味道雖然沒那麼嗆,可要真拿著當煙抽,一般人也受不了。大明又正生著氣,猛抽兩口後,被嗆著了,連聲咳嗽一陣,眼淚直流,他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現在雙眼紅腫胡子拉碴的德行,不禁悲從心來,抱著被子嚎啕大哭起來。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可男人一旦哭起來,簡直就是海做的。大明這一哭,把什麼枕頭呀,被子呀,床單呀全給弄濕了,這倒還好,濕了可以曬幹,可是如果誰要恰好從這個古村經過可就慘了,大半夜的,夜深人靜,到處黑乎乎的,居然有個男人的哭聲,這得多慎人。可大明渾然不覺,邊哭邊自憐,回想自己畢業後這段日子的悲慘經曆。他越哭越回想,越回想眼淚越止不住,簡直比怨婦都哀怨。正哭著,大明忽聽手機響了,拿起一看,竟是小娟打來的,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電話,小娟在電話那邊溫柔地問了他的近況,又說這段日子好想他,其實當初她是一堵氣才跟那個台灣人玩玩的,不當真,並且要大明原諒她,說明天就來找大明。
大明聽到一半就忍不住了,激動得不曉得怎麼辦,抓耳撓腮地興奮。而就在這時,他忽覺腦袋一疼,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緊接著,忽地,四周成了寂靜的。他伸手把手機往耳邊湊,卻發現手裏是空的,又扭臉四處一看,敢情是一場夢,剛才哭著哭著竟睡著了,做了一場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