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欺人太甚!”柳鵬已經氣得直拍桌子:“誤遼誤國者必京中主事者也!”
柳鵬為什麼這麼生氣,丁宮才看過了戶部的回複之後就明白過來了:“戶部這是竭澤而漁,喪心病狂,沒想到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之所以說戶部,就是解部京邊錢糧起運存留的關鍵問題上,戶部的答複太過無恥了,倒是蕭夜過雲見慣他們平時的做派,倒是比較從容:“京官大都是這種德性!柳少與丁典史這是少見多怪了。”。
戶部首先就給出了明確的答複,扣留京邊錢糧在地方使用這件事萬萬不可行:“今果扣留京邊,必須挪新補舊,自此奸猾易於影冒,簿書隻覺煩累,且用者取現在之逸,必妨九邊年例之需,此臣等所以始終持分餉之議。”
反正就一句話,扣留京邊錢糧萬萬不能,但是戶部也得不承認新舊遼餉即使全部在山東留用,與六十萬石的運額相比仍然有著三四十萬兩銀子的虧空:“然而運事終不可廢,則作糴資終不可無。查得該省有穀倉有實在倉穀七十六萬石,除一半留地方備荒,尚有一半穀三十八萬石,折米可得十八萬石矣。”
不管是柳鵬還是丁宮,或是其它人都沒想到朝廷居然會把主意打到預備倉上麵去,整個山東預備倉隻有七十六萬倉穀而已,折米不到四十萬石,如此數量的庫存數稍稍遇到小小災情就根本無法應付,而朝廷居然還是把主意打到常平倉與預備倉上麵。
而且柳鵬清楚得知道,這所謂七十六萬石倉穀隻是名冊上的數字,實際數目恐怕沒人搞清楚,如果真要拿三十萬倉穀出來,說不定全省穀倉直接就成了負數。
隻是戶部的喪心病狂可不止這一點,雖然理論上拿出了十八萬石米,但是至少還有十來萬兩銀子的虧空沒辦法,因此戶部想出了更高明的主意:“尚欠十二萬石,應用銀十二萬兩,即將四十八年加派銀內照數動支,以為糴運之費。”
戶部在最後還是重申了決不能扣留京邊錢糧:“其該省京邊仍舊起解,則運事即襄諸邊有賴矣!”
那邊丁宮已經罵出聲來了:“四十八年加派銀,虧這些肥頭大耳的官老爺能想得出來……四十八年加派銀啊。”
加派就是遼餉,山東今年剩下的新舊遼餉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十萬兩,還不夠今年的六十萬石運額,怎麼又能從四十八年加派銀裏麵變出十二萬兩銀子來?
自然是戶部可以接木移花,有著無比神奇的本領!
山東向來是有著帶征一年的慣例,也就是到萬曆四十八年才征收萬曆四十七年的錢糧,所以萬曆四十三年大旱,朝廷決定是“四十二年全免,四十三年減半”,實際就是四十三年全免,四十四年減半。
而現在是萬曆四十八年,今年要征收的是萬曆四十七年的京邊錢糧與新舊遼餉,萬曆四十八年的加派按慣例得等到明年也就是萬曆四十九年才能征收。
可是戶部的大老爺對於這種慣例卻是視若未見,柳鵬繼續說道:“這些官老爺聰明得很,動不動就提萬曆四十八年加派銀說事!你這後麵還有。”
王在晉王巡撫曾建議戶部與餉臣多發庫銀以備預作糴本,而戶部給出一個近於完美的回複:“海運漸已就緒,遼事結局未期,一歲之輸僅供一歲之食,則預為運轉豈容遲緩。”
看起來是完全答應了王在晉提出的要求,實則不然:“然而預糴必須糴資,無銀總屬空談。查該省有四十八年加派之銀,分毫未曾起解,若盡留為預糴之用盡可充用,合聽彼中動支前項加派銀兩及時收糴。”
這話說得特別漂亮,但問題在於四十八年加派銀是等於萬曆四十九年才能開始征收,如果真按戶部章程去辦的話,等於登萊是一年至少有六次加征外加六十萬石的召買。
恐怕到時候的登萊兩府恐怕不是人間地獄,也不是十八層地獄,而是曹操詩中“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場麵,因此連蕭夜這種人都知道結果:“柳少,戶部這辦法萬萬不可行啊!”
“是啊……戶部真是好意思,讓我們山東把今明兩年的遼餉都征上來,然後再給他們召買六十萬石米豆海運遼東,他們想得也太美了。”
戶部在答複可以說是幾乎沒作出任何妥協,反正通篇就是絕不退讓。他閃認為加派是支撐遼餉的財源,絕不能輕易開啟蠲免之例。京邊錢糧更係九邊年例額定開支,扣留京邊就意味著必須以新餉補充舊餉,造成新舊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