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下雨,流血(1 / 1)

張隨風抱金靜那幼小身體,那箭矢雖斷,然人卻亡了,張隨風茫然失措,耳邊隻回蕩那句話,“張師兄,你還沒給靜講雲山的故事呢。”童音童心,是那般簡單明了,不含有絲毫雜質,這就是金靜,那個總是愛嘴裏碎碎個沒完,成天樂笑卻從不講悲傷事。而今,亡了。

金寧早早奔開那陶然之手,往這邊奔來,一向喜怒不言於表的他,而今早已經潸然淚下,止不住,嘴裏高呼,“靜!你沒事吧,靜!我是寧啊!”轉眼至了,奪走張隨風手中金靜,金寧那小小身體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金靜抱在懷中,有溫熱,卻沒了呼吸脈搏。

陶然要過來,卻是見得那飛來上百箭矢,嘴裏高聲,“金靜,金靜娃……”卻是身到一半,他轉了方向,迎著那飛來箭矢而去,他所要做,不是用口來說,他要殺人,他隻想殺人。

“對不起,金寧,我……”張隨風依舊不為所動,眼中心中隻有金寧懷中那幼小的身體,金靜。

金寧不回答,低頭,淚撲騰著小臉而下,滴落在金靜臉上,急忙伸出小手撫摸了去,嘴裏道,“靜,對不起,把你笑臉弄花了,都是寧不好……”

“這,這,這……”張隨風不知從何說了,活了十七年從未覺得一個時候語言那麼蒼白無力,不是無人能聽,而是願意聽得人,已然死去。雲山之上,四個簡單字,張隨風卻也沒有講出來道出來,而今想說願意說,但人呢?沒了,說沒就沒了。張隨風望樓下,誰還管得那齊秋書齊樂宮趙王府,樓底之下,陶然已然殺紅了眼,死者死去,新者再來,趙王府銀甲士若河水一般,死了又來,仿佛不斷。張隨風望天,輕悲道,“能說之時不想說,想說之時,已是無人在聽。”隨後縱身而下,他要殺人。不是做給金寧看,則不是自己心中怒火起,一切,隻為那小小七歲金靜,死了。

下雨了,沒有雷鳴,突然之間而來,沒有任何征兆。張隨風入銀甲士中,身上原本千瘡百孔,而今卻也忘了,一個字,殺!一人,兩人,張隨風無事,十人,張隨風身中一刀,二十人,張隨風身中三刀,雨下,打去了身上無盡血跡,卻衝不開心中那陰霾沉沉。

“一百人!”張隨風身中數十刀,或淺或深,寒鐵劍撐地上,勉強站住身形,背後一刀見骨,張隨風扯下血衣勒緊,抬頭望,見得那一雙雙心有畏懼的眼睛,平靜道,“我還能殺。”隨後再起身,虛弱無比,但寒鐵劍不離手,他便不會躺下。五十銀甲士亡,再有銀甲士補充進來,源源不絕。行軍打仗動則數萬十兵馬,趙家一省之地少有數萬不算多,趙開忠既然要來齊樂宮裏抓齊秋書,六千不自有。

雨動,人亡,血流成河,這不比得那地宮之中別人站著讓你殺,這是搏鬥,與江湖之人鬥,鬥智鬥勇鬥功夫,與這兵士相鬥,鬥體力鬥膽氣,你不怕死,難道我張隨風就是怕死之徒?

雨住,人停,張隨風躺地上,已然無力,整整二百一十三銀甲士被張隨風斬於劍下,若是平常二品武人,一百便是極致,要逃離而去,哪有這拚命的打法。張隨風自不同,我有豪氣,不多,也就十分隻剩下三層,親,友,自個,我若殺人,便隻會殺人,不講其他。

張隨風躺地上被那數十軍刀圍住,動彈不得,則沒了力氣動。而那一邊,陶然還在斬,也是受傷了,先天之人雖有氣,氣有窮盡之刻,人有疲倦之時。卻也沒到極致,還在繼續。那些銀甲士或許心有畏懼,但生死或許比得江湖人看得淡了數十分,一去沙場哪裏不是裹屍骨。

張隨風自不看那陶然,吃了最後一絲力氣,望那樓上金靜,金寧依舊是那姿勢未換,但淚停了,卻是看得張隨風更加心裏痛苦,“你真傻!”千萬語言,彙聚成了這三個字,不多,不少。若非金靜以死擋了那一箭,攻城箭駑不比得平常弓箭,若是直接作用張隨風大腿上麵,不死也得殘廢。張隨風有遺憾,隻為那幾句雲山的故事,張隨風有痛苦,隻為箭還需要這七歲孩童來擋。“是我該保護你的,你真傻。”張隨風再道,還是這話。到底誰傻,無人說得清楚,沒人去說。

“曾經有一個孩子,如同尾巴跟在我身後,成天說笑,講故事,說要聽我講雲山的故事。靜,你知道嗎?雲山什麼都沒,沒有野豬,沒有老虎,沒有猴子,就連老頭子,也沒了,而今也隻有那一個小小墳堆了……”張隨風喃喃,卻是精疲力竭,昏迷了去。那數十把森然行軍刀,而今下來,對著張隨風。

陶然見了,救不得,也沒那能力去救,自保已難。這趙家銀甲士,雖說比不得那邊境之兵,卻也不是那麼好鬥,先天之人,曾有最高記錄,一人孤身入皇城,破了一千一百一十甲。卻不是陶然能夠比擬,而今五百,已然快招架不住,身負重任。

張隨風朦朦朧朧閉眼最後一刹那,腦中隻有一句話,“靜,張師兄下去,陪你了!”

一地鮮血,一地死屍,兩個人,上千兵,下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