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你是哪裏來的?不知不覺中,前天樹綠了,昨天草兒青了,今日花兒開了。

還有燕兒回來了,蟲兒叫了,蛙兒歡唱起來。哦——春呀,難道你是從樹上來的麼?冬日裏,許多樹木的葉兒落了,枯黃的葉兒被呼嘯的北風弄落,滿地翻滾,樹瑟縮著,無可奈何空有幻想地立在冷空氣裏,渾身披掛著雪花兒露珠兒:它低著頭,弓著腰,給人一幅落魄不得意的感覺;可現在它揚眉吐氣了,層層的鵝黃爬上枝頭,它在風中招展著綠枝兒,春綠都被它占了去。

或者,你是由鳥兒們銜來的?自秋去冬至,長空送斷最後一隊南飛的大雁,我們便失去了鳥鳴的季節;冬容不得鳥兒,正如妒忌容不得美麗;這時,鳥兒們都爭先恐後地鳴叫著,報告季節報告歡迎祈禱春之自由;雲雀鷹一樣一忽兒動也不動釘在天空,一忽兒箭一般盤桓翻飛,直至消失在看不到它的高空裏。

也許,你是從水中流出來的?冬日裏,小河幹涸了,即或有些流水,也被冰兒封閉著,被冰兒封閉著的不僅是冬日流水的羞澀以及蟄藏的生命的歡樂,而且它還封閉著一條自由奔放浪漫多彩的幻想;這時,長天飄雨,河水叮咚,潺潺的流水流出兩岸的青綠,流出江花似火的歡快的波浪,流出一河的蛙聲,流出一個水靈靈的春天來。

要麼,你便是從大地上長出來的?冬日裏,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銀裝包裹著生命的王國。可這時,幾番醉人的暖風吹來,一場潤物的細雨落下,麥苗青,菜花黃,草色遙看傷心碧,桃花紅,梨花白,紅黃青綠熙熙攘攘地都來鬧春來了。

——哦,我有些明白了,春原來是由風吹來的田雨播下的!曾記得王安石有詩句“春風又綠江南岸”(王安石《泊船瓜洲》),青綠不是風吹來的麼?杜甫有詩:“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不是雨滋潤的麼?溫柔醉人的暖風從南洋吹來,一夜之間,木欣欣以向榮,情蜜意濃的雨兒漫漫落下,一夜之間,泉涓涓而始流。

哦,我終於又有些明白了,春原來是從夜裏走來的呀!昨天,我窗外的那盆玫瑰還瑟縮著拘泥著,不肯綻露笑顏。今晨看它,舒展的葉兒銜著露珠兒,串串的葉兒頂端已見並蒂的蓓蕾兒。春呀,你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走向人間的麼?你在夜間慢慢地運動著風呀雨呀,弄綠著大地染青了樹木降落了流水催促著鳥兒從南方歸來。你輕輕地舒展長袖,暖風醉了,細雨酥了,春便濃了。你在朦朧的夜幕裏操縱著這一切,你是怕我們看到了你的纖巧麼?

“春光一夜無人見,十字街頭賣杏花”(明·湯顯祖《天台縣書所見》),莫說人辜負了春,誰要你春是在夜裏來的呢?“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大概便是在夜裏尋春的吧,可我們看不見聽不到你默默的柔柔的卻是雄壯不可送轉的走過來的倩影的腳步聲呢!”

大地萬物,就這樣在我們不知不覺中運動著變化著,從亙古到斯今。多少事物世事,我們知罷不知罷熱愛罷厭惡罷都過客般在成哉敗哉興興衰衰榮榮辱辱中走馬燈閃過,冥冥中是誰在主宰著遷化呢?秋盡了冬來了,冬盡了,春便來了。

“馬兒呀,你慢些走呀,慢些走呀!”春天呀,你別在夜裏偷偷地來了又走去了呀!

別讓我們辜負了你春呀!

這篇文章構思非常有新意,想人所不能想,讓“春”“從樹上來”“由小鳥們銜來”“從水中流來”“從大地上長出來”“由田雨播下”,最後寫“春原來是從夜裏走來的”,多麼獨到的、令人折服的創意!筆觸細膩靈巧,語言清麗、溫婉。讀這篇文章,使人能嗅春之味,能觀春之色,能感春之新,充分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妙,生命的美好!

俯瞰的美感

緣於一個筆會,我從中國版圖的東南一隅乘飛機斜貫中國,到西北最遠端的伊犁。在飛機上看西域夜色,有一種新奇的感覺,這種新奇來自於時區的差別與視覺角度的錯位。

晚上十點,飛機將抵烏魯木齊,這時,北京時區的人們早已沉浸在茫茫夜色中幾個鍾頭了,而這裏卻隻近黃昏。

飛機開始下降,從舷窗上看西域,山脈安靜地橫陳於半明半暗的黃昏景色,不知是大名鼎鼎的天山山脈,或是名聞遐邇的祁連山脈,積雪的峰頂開始露出,雲層下是一片深藍灰色的天空,更像神秘的海洋。溝壑縱橫的山脈,白的是積雪,藍的是山體,像許多藍白相間的島嶼,輕盈地漂浮在藍域之中,無邊無際,周遭一片神秘。隻有在飛機上,才能體驗到山脈的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