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上看地麵,除了距離上的一種“隔”之外,更主要的是視覺角度上的不同。麵對這一片陌生的風景,神情有點恍惚起來,時空的感覺變得虛無縹緲,思緒如暗礁,在紅塵大潮退下的時候,便顯山露水,迂回翩然。

古人俯瞰山川河流,隻能“登泰山而小天下”,在“會當淩絕頂”的山峰上俯瞰,受客觀條件的限製,他們的眼界被局限,沒能超脫出“塵寰”,以一種“局外”心態,來看這煙雲環繞,溝壑縱橫,古老的藍色星球。

我想,那些成天對著天文望遠鏡觀察宇宙天體的天文學家們,麵對大到不可想象、神秘莫測的宇宙,不知心裏想些什麼。宇宙以其鴻篇巨製,曾多少次震懾我的靈魂。

西域本是富有傳奇色彩的,天山更是“怪俠”“異人”的出沒之地。中國古代似乎有三條神秘莫測的路:一條是《西遊記》中唐僧前往西天取經,山重水複、魔怪出沒的“天路”,這是古代對“天”之神秘的一種敬畏;一條是東向海域,瀛洲、方丈、蓬萊仙島的“山在虛無縹緲間”,五雲繚繞、仙姝出沒的“海路”,這是古人對海之浩瀚的憧憬;另一條便是翻越天山跨越戈壁的“陸路”,十五世紀,意大利大旅行家馬可·波羅筆下的“絲綢之路”,便是沿天山山脈,河西走廊,這麼一條充滿傳奇色彩的道路。

相對論、量子力學以及此後一係列現代科學不可思議、出人意料的發現,我想,都是基於一種眼界的提升。

閑時喜翻雜書,讀到古人一些短小精悍的遊記、登高感慨隔世的名篇。驚歎古人之用心良苦,文章之精致完美。但從另一個角度,古人的遊記多圍繞中心,寫景寫感,不敢放膽“散”開說去,不能說囿於個中,至少沒能脫盡幹係,總覺有束縛於某種程式之感。這使我聯想起在山上俯瞰的情景,極目所至僅限於此,因此,你不能期望能表達出比這更遠一些的東西,我們無意薄古厚今。

當然,感受事物可有多種,或深入內蘊,或作周遭旁觀。

審美上有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物與物間隔到一種“超常”的審美距離時,會產生審美上質的變化,形成一種特殊的美感。

一滴平常的水,一個簡單的細胞,在顯微鏡下變得五彩斑斕,遠古粗陋的石器、破舊不堪的陶罐,經過曆史風霜的熏陶,成為現代的文物珍寶。這需要一種眼界。

飛機把古人的局限拉開成一種美感。視野退到一定的距離,大地便成為一種“微觀”,而這僅是茫茫宇宙中的滄海一粟,淡遠而神秘,恍若亦真亦幻的隔世之感,不知身在何方。

俯瞰,有一種審時度勢、觀照古今、反觀內心的美感。美是無處不在的。在高處看,往往換一個角度有一個角度的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從不同的方麵看,山水都會給你美感。那麼人呢?是不是也學一學。

陝北告訴我

陝北不僅僅是一個地域概念。陝北應該是一部重重的曆史巨書。陝北這樣告訴我,憑著我50年來的體味,我的感受這樣告訴我。

沒有哪裏的地形有陝北高原這樣厚重。你看那厚厚的黃土,既是海的積澱、風的積澱,也是曆史的積澱。古老,是它的特征。無怪乎,山山都刻滿了深深的皺紋,蒼老的、光禿的頭顱上留下了歲月的無情印記。

沒有哪裏的地貌有陝北這樣複雜。有山,有溝,有川,有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裏造化出了種種古老的新奇,無怪乎,山水畫家、民俗學者都要來此臨摹采風。

我生於斯,長於斯,生活於斯。50年的春秋在曆史的長河中可謂一瞬中的一瞬。所幸的是,由於職業的緣故,我幾乎走遍了陝北的大地。麵對蒼涼而又悲壯的大地,我覺得我的每一步都是一段曆史。

陝北是民族的聖地。大凡華夏子孫都應該親蒞陝北看一看。因為黃陵橋山的山巔上,埋葬者華夏民族的祖先——黃帝。遙想五千年前,我們的祖先為了民族的崛起,戰蚩尤,造舟車,立算律,立下了赫赫功績。他打出了一個生存的天地,繁衍出強大且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華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