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嗎?那是一個男人愛極了我,想和我廝守終生的證明。
他說過三千弱水隻取一瓢,情濃如茶;他說過相守白頭心不移,寒江天外看夕霞;他覺得做了這些還不夠,一定要許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諾言,白紙黑字把他一生的幸福放在我手。
它可以讓我做美麗幸福的新娘,美酒紅燭,舉案齊眉;它可以讓我一睜開眼,身邊是他溫暖踏實的懷抱;它可以讓我驕傲地對所有人宣稱,我是他的女人;它可以讓我合法平安地生下我的兒子“小白”——女人愛到極致,就會想和她所愛的人生個孩子,眉毛像她,眼睛像他。當兩個人的生命融為一個,誰還能把他們分開!
我要這紙婚書!
千裏明月
很小的時候,住在鄉下姥姥家。姥姥家最大的家什,就是堂屋外倚牆而立的醬缸,一人抱不攏,鐵皮蓋子邊緣鏽跡斑斑。每年春天,姥姥都要下滿滿一缸的醬——媽媽、舅舅、二姨、三姨……都愛吃姥姥下的家鄉醬。在我能滿山跑著捉蝴蝶時,我就開始幫著姥姥用一人多高的杵子搗碎豆坯(做醬的原料),“嘭”,豆坯的碎末濺了我一臉,姥姥用手替我擦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碎末抖落在醬缸裏。姥姥幾十年都是這樣節節儉儉過來的。
可是,在缸裏的醬被兒女們一瓶瓶裝走時,姥姥卻很慷慨。
小時候,我不懂;長大了,才明白:姥姥對於兒女的愛,一樣的慷慨。
姥姥這輩子沒過上好日子。曾經看過姥姥年輕時的照片,白底玉蘭花旗袍,細瓷樣的滿月臉不施粉黛,姥姥是個美人。
漂亮的姥姥18歲嫁了姥爺,一共養育了6個孩子。孩子小的時候,姥爺賭錢,前前後後輸了一萬多。一萬,“大團結”時代的一萬,那該是怎樣一個天文數字!
姥姥一個人辛辛苦苦拉扯兒女長大,看著最後一個女兒也嫁人生女,姥姥蒼白的臉上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姥姥最開心的,是兒女們攜妻引婿一家人來鄉下過年。
姥姥家門前的菜地,永遠種著媽媽愛吃的黃瓜,舅舅愛吃的芹菜,二姨、三姨愛吃的水蘿卜……每年春天,姥姥在菜地忙碌,閑下來,就開始用杵子搗豆下醬。
可是每次歡喜盼來的聚會都會不歡而散,兒女之間,總有些解不開的矛盾,好好的家宴,還不到酒足飯飽,往往就變成了鴻門宴。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看著姥姥下炕穿過堂屋站在醬缸邊舀醬,姥姥的脊背已明顯地有些彎了;我看到有一滴淚順著姥姥的眼角淌下來,滴在醬缸裏。
怪不得,現在的醬我吃著這麼鹹。我常想,自古紅顏多薄命,姿色平平的女子,往往更容易找到幸福。一語成讖。媽媽也曾是當年鄉下出色的美女,隻是遇到了爸爸,才放棄了林場安逸的工作來到城裏。
後來,倔強又好勝的媽媽和爸爸離了婚,帶著我和弟弟過日子。那段日子的艱辛、無助,沒有經曆的人,不會懂。
我考學、畢業,找到工作,搬出家住在單身宿舍。轉眼就是數年,隻在周六回一次家,拿幾件換洗衣服。
“住不習慣就搬回來吧!”媽媽說。也許是更急於在媽媽麵前證明自己已經是個獨立的大人了,我說:“一個人住,挺好的。”媽媽不再說什麼,找個小玻璃瓶,把從姥姥家帶回的醬為我裝上半瓶。起初我總是敷衍著帶走,拿回去給寢友吃。後來,我幹脆原封不動地把玻璃瓶擺回了老地方,大的玻璃瓶旁邊放著小玻璃瓶,就好像兩個人立在那兒,相映成趣,我笑笑,走了。直到有一天,我剛一出門發現忘帶了東西,於是折回去,卻發現媽媽呆望著小玻璃瓶,怔怔地出神。
霎時間,我猶如醍醐灌頂——那瓶子裏裝的,是媽媽濃濃的愛;姥姥無私地把她的愛給兒女,而媽媽也把她無私的愛給我。月亮雖有陰晴圓缺,可是對於世界上每個角落忙忙碌碌的所有人,千裏明月素心同。
我笑著對媽媽說:“你看,我居然把裝醬的瓶子忘帶了,幸好沒走遠。”
我上前一下子把媽媽摟得緊緊的。我覺得,從來沒有和媽媽靠得這麼近。
最是時光消人
十多年前,我在地區雜誌上發表了處女作,是篇六、七千字的小說。文章結尾有指姆大綹作者簡介:“傅厚蓉,女,十八歲,××學校教師。”一時走在街上就像長高了不少,眼角也能看到許多讚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