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他的心裏話,激起了我心中的風浪……家庭之中,夫妻應該是平等的。如今,我把家庭比作是樹,我倆在樹上架愛巢;我把家庭比作是河,我倆是河中歡暢的小魚;我把家庭比作是土,我倆是土裏長出來的連理枝、並蒂蓮、幸運花……頭發的故事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兩個女兒一擁而上,替我收拾。電吹風如一隻小蜜蜂,繞著我的早早花白了的腦袋,直嗡嗡。
兩個女兒喜歡拿我的腦袋顯能耐,經常各執一把梳子在上麵起落,甚至脅持著在頂部紮出個衝天鬏鬏,然後喚她們的媽媽來看。這種時候,我盡管口稱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多半半依半就半閉著眼,且天一句地一句地跟她倆逗趣。
人整天地板著臉孔,麵部神經會十分地累。而所謂“嚴父”者也並非就是不苟言笑中咬牙錯齒。每個家庭成員,首先都是自己的朋友。
當然,這或許還取決於我個人的生活態度。即認為人活著,其實並不容易。譬如麵對輕鬆與嚴峻,人不可能僅取一頭;那麼,作為紛繁而又嚴峻的社會生活的對應物,家庭生活便應當盡量地輕鬆、單純而充滿天籟般的和諧。正因為這樣,在家庭生活中的絕大多數時候,我不願一本正經,太過嚴肅。何況,天倫之樂,畢竟是芸芸眾生者們人生歡樂之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
這時,小女兒就說,爸爸的頭發太長,該剪短一點。是麼?我問,發覺一塊毛茸茸的枕巾,已然圍住我的肩脖,而一把鋥亮的條剪,已然在我的耳朵後麵細碎地吟唱開了。
就剪短一點罷。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我沒有多想,就放棄了反抗,而聽任其擺布。漸漸,大女兒發出了讚歎之聲。妻發出了讚歎之聲。待小女兒放下剪刀取來鏡子,我也發出了讚歎之聲。就這麼一下子發現了小女兒無師自通的美發天賦。於是不再三月兩月痛痛苦苦地去理發店排隊,花了錢弄不好還頂著副“馬桶蓋”回來。而今天,又是一個星期天,並且是一連十幾天的陰雨過後,一下子放晴了的這樣一個星期天。有鴿哨自頭頂上亮亮地掠過。那麼,沐著深秋裏這久違了的、分外親切的陽光,小女兒又在為我理發了。
當然,小女兒這是第一次不受幹擾地獨自替我理發。她姐姐考上外地一所大學,於上月去了學校;而她的媽媽做好中飯後正嫻靜地坐在一旁,耐心等我們理完發後坐到飯桌邊去。憑感覺,小女兒今天理得瀟灑自如,遊刃有餘。我突然說,要是將來,小女兒也去外地讀大學了,我就一年裏隻理兩次發。
小女兒問:“是等我假期回來理嗎?”我沒回答,心裏居然有些悵悵然。
其實小女兒現在才上初三,離上大學還遠得很哩——就算到時她能考上?
妻說:“半年理一次,那不成了披肩發。”那倒有趣,黑白相間的披肩發。小女兒吃吃笑,電吹風打她手裏送過來溫柔的吹拂,偶然一下吹人領脖裏去,好不令人愜意。
我說,那我就把頭發做成假發,長了就往學校裏寄。“這倒是個辦法,”妻說,“理好又寄回來。”小女兒說:“可得做個專門盒子,”然而跟著卻又發覺了困難:“那假發,拿啥頂著理呢?”“用膝頭吧。”我說。這顯然不失一個好辦法。
不過,正如你已經想到的,待我們把每“寄理”一次的往返郵資大約需要多少等一應細節全都算好了之後,小女兒猛然醒悟道:
“哎呀,假發又不會長長,哪還用寄來寄去地理它!”於是盡皆開心大笑……生日在離他生日還有一月的時間,我便開始計劃著如何給他過生日。首先必須送他兩件生日禮物。送什麼呢?在洗衣服時,我發現他的襯衣都舊了,於是想該買一件上檔次的襯衣;在擦鞋時,我發現他的皮鞋破了,就想再買雙他喜歡的鞋。花了幾天的時間,到店裏轉了轉、比了比,終於買了兩件我較滿意的禮物。
接著,我就開始計劃著生日家宴,要購一隻生日大蛋糕;燒幾隻拿手的菜,請幾位親朋好友大家聚上一聚,讓他過一個快樂的生日。菜單寫好了,他的生日也即將到了。可好事多磨,偏偏在他生日的前日,單位卻派我出差了。怎麼辦呢?我自製了一張生日卡,兩顆紅心連在一起,一顆心中寫道:祝你生日快樂;在另一顆紅心中寫道:生日禮物在樣品櫃中。卡片放入信封中。寄至他單位,計算著第二天收到,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外兩天,歸心似箭,剛踏上樓,家中就傳來了他與兒子的歌聲,歌名是:《我的好媽媽》我心頭一熱,淚水都要掉下來了……難回情郎家第一趟去他家是在我倆相識後兩個月的一個春天。“娘,客人來了!”他喜氣洋洋地對著裏屋叫著,他媽眉開眼笑地跑出來,請我們進屋,端凳、倒茶、做飯,忙得不亦樂乎。他父親回來了,臉上也是堆滿了笑……晚上,我們圍著桌子,他爸爸談當今形勢;他媽媽談家常便話;他弟弟在計劃著今後打算;他呢,小心翼翼地聽著、小心翼翼地說著、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笑著;我呐,也被這暖融融的氣氛所感動,不由自主地加入了他們的談話,原先的陌生感、恐懼感全跑了,猶如到了自己的家。我暗暗地慶幸——找到了如意的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