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念
來校許多天了,十分掛念家中的父親,便提筆準備寫上一封家書。其實,我心中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但我一直難於啟齒。我知道,此刻,不宜與父親談得過多。去年的—個冬日,父親在為生活奔波時,無奈一場車禍無情地軋斷了他的腿,父親的脾氣本來就不好,性子也急,讓他躺在床上啥也幹不了,你說他能好受嗎?忙瞄碌碌的寒假中,我終日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的,自然做什麼事都不太順心。除夕的前一天,父親吩咐我去街上購置一些必需的年貨,而我卻在忙碌中丟失了二百元錢,這對一個十分需要錢的家庭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此時的我簡直處於精神崩潰狀態,而出乎意料的是,父親—點也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反而麵帶笑容地安慰我:“大軍,你不要太難受,這次我不怪你,錢丟了可以再掙,但要從中得到教訓,開心點,好好過年……”
假期很快結束了,臨行前,父親從貼身的衣袋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幾百元錢,親自為我裝在最裏層的口袋裏:“到學校好好學習,別惦記家裏。”
而今我要寫信回家向父親問好時,眼前不覺又浮現父親那張蒼白又不乏慈祥的臉,去年發生的幕幕再次在腦海中閃現。遠方的父親,兒子一直掛念著你,你好嗎?集中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精力,把今天的工作做得盡善盡美,這就是迎接明天的最好辦法。我深深的理解,跟多少困難進行過鬥爭,你才得到眼前的成績。在追求、鬥爭和苦幹的過程中,我將永遠麵帶微笑站在你的身邊。
啞巴父親
父親是個啞巴,這一直是我心中一塊隱隱的痛。我的家在一個偏僻的小鎮,父親就在小鎮的一個拐角處賣燒餅養活全家。聽人家說,我家原本不在這兒,是後來搬來的,每到逢年過節,父親總是一個人回去給爺爺奶奶送紙錢,下午再回來陪我們吃午夜飯。有時我鬧著要去,他不讓,加上與別的小朋友在一起玩時,他們總是排斥我說:“你父親是個啞巴,我們不跟你玩!”於是,我恨上了父親,怪他是個啞巴,同時,更怪母親給我找了個啞巴父親。母親聽了我的話,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父親見了,一把把我抱進懷裏,可我並不領情,而是把他一推,跑開了。父親就站在那兒傻笑。
7歲那年的一天,我背著書包跟著父親走進了鎮上最好的一所小學,聽著父親哇啦哇啦地打著手勢和老師“講”話,我羞愧得要命。當我走進教室時,一個同學指著我說:“瞧!她就是啞巴的女兒!”我更是想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回到家,我跟父親約定:以後不準他再進學校半步,否則我就跟他翻臉。父親默默地點了點頭。
由於父親的原因,我在同學中間總是抬不起頭,他們都不和我玩。為了使我自己內心深處那一點點可貴的自尊不再受傷害,我拚命地學習,良好的成績給我帶來了許多安慰。每當聽到別人拿我作榜樣教育自己的子女時,我的心裏就會泛起難以抑製的喜悅,而這也成了父親唯一向別人炫耀的資本。但在父親麵前,我依然是不屑一顧的神色。母親看了,總是大聲訓斥我的無禮,而父親並不在意,依然卑微地笑笑了事。
18歲那年,我以優異成績考上了縣重點高中。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父親高興得臉上開了花,他把當天的燒餅全部免費送了客人。我終於可以脫離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了。可這時,我又擔心城裏的同學會知道父親是個啞巴。看著我一臉的愁容,父親似乎猜出這一點,沒等我說話,他就在臨上學前用手勢向我重申了那個幼稚的約定。就這樣,每個星期天,父親和我都準時來到城裏那個最大的商場門前,他把錢交給我後,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放寒假後,我又回到了那個小鎮,父親依然在他的燒餅攤前忙碌著,雖然他的身後沒有一個客人。見到我下車,父親高興得搓了搓手上的麵,收拾好東西拉著回了家。進了屋,我才知道母親病了,人瘦了一圈,正痛苦地在床上呻吟著,不過見了我,她還是勉強坐了起來,她想笑,嘴還沒張開,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一時慌了,猜不出家裏發生了啥事,就忙問母親怎麼了。母親看了看父親。父親悶著頭狠狠抽著煙。這時,我才發現父親比母親瘦得還要厲害。我再三追問家裏出什麼事了,父親也沒告訴我什麼。
第二天,父親老早就拉著架子車準備上街,我走過去要幫他,他說什麼都不讓我去,非要我在家照顧母親不可。吃過早飯,母親對我說:“晴兒,去街上給你爸爸幫幫忙。我有病,你又上學,他一個人苦啊!”剛出門,我就碰到了鄰居李大嬸,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說:“閨女!有句話,我本來不該跟你說,可看到你爸爸瘦成那個樣子,我不忍心啊!”接下來,李大嬸告訴我,在我上學後不久,母親就得了病,到醫院一查,肝癌晚期!父親一聽,當時就懵了,立即哇啦哇啦跪在地上請求醫生救母親一命。那天,他在醫院發瘋似的見了醫生就磕頭,頭都磕出血了,醫院依然沒有收留母親,父親隻好把母親拉了回來。母親得病的消息傳開後,再也沒有人買父親的燒餅了,他們都說母親的病會傳染。父親隻好含淚撤了燒餅攤,但他又怕母親知道後心裏著急,病情加重。於是,每天天不亮,父親照舊拉車出門,把車子擱在李大嬸家,就出去拾破爛,晌午再回家。前天得知我要回來,他又支起燒餅攤,不想讓我知道家裏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