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怕死……”奈奈漠然說道,言語中是說不出的失望。
“當年或許怕,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那麼怕了。”
男人站了起來,向後退到山道上的隊伍中,說道:“今日我不會死,因為我不放心,雖然不知道您和您的朋友這些年經曆了什麼,又做了些什麼。但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們眼前麵臨的困境,所以我不能死,哪怕是為了當年離開這個世界的夫人,我要替她看好您。”
“看好我?理由倒是多,但我不需要你。”
奈奈突然轉頭看了萬籬一眼,說道:“替我殺了他吧。”
少年有些吃驚地看著女孩的眼神,他看見了某種可怕的決意,因為眼前站著的便是當年誓言守護王庭的人,身為侍衛統領的人活得好好的,那個被人宣誓要守護的人卻早已死去多年,這種事情從來都隻有先前那種處理方法,所以他自認自己清楚奈奈此刻的想法。
他伸手阻止,但他也理解,他覺得眼前的事情有些麻煩。
那些從城中各處趕來的人們同樣怯生生地看著萬籬,又極小心地望著站在台階上的奈奈,他們的神情很複雜。在場的人也清楚,這些人並非是由奈奈聚集起來的,而是由秦術找來的,在他們眼中,男人的忠誠、男人的能力都是不可置疑的,所以他們無法理解。
萬籬覺得自己也無法理解,殺了眼前的男人,真的可能會把海祝城往深淵裏推去。
咒術師看著男人的眼睛,沉思片刻,然後認真問道:“你不放心海祝城,那麼,如果處理了海祝城眼前的困境,你又該如何自處呢?畢竟不論輸贏,戰爭終有結束的一天。”
從未曆經過政治決斷的亂犬在邊上靜靜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畫麵,突然猜想男人可能會說出“待海祝城安全後便將自己的性命奉上”之類的話,卻未料到秦術突然揚嘴笑了笑,說道:“現在的海祝城什麼都沒有,戰後,我將幫助伊光氏族再次建立起百年的王權。”
“海祝城秦家做錯過很多事,但逢危難,我們相信自己能夠為王族排憂解難。”
萬籬愣了愣,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南疆的雅木部落,男人看待自己的家族,看待家族的人,便像是看待市麵上流通的商品貨物般,他們信奉的不是忠誠,而是自己,堅決地相信著自己能夠做好所有事情,所以也堅決地相信雇主根本離不開自己的力量。
想來當初秦淵想要反叛,便是因為這種關乎存在意義的自信被伊光襲抹滅吧。
咒術師看了奈奈一眼,詢問著她的意見。
奈奈同樣看了他一眼,很簡單,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你來排憂解難,那我想知道其餘的各位,今天來穹頂的目的又是什麼?”
萬籬突然轉開話題,看著那百餘人的隊伍問道:“眼下海祝城已大半化作廢墟,連城牆都還未來得及修複,你們沒有逃難,卻跟著他冒雨來到這裏,這又是為了什麼?”
無人作答,咒術師注意到有人正望著奈奈,有人則望著奈奈身後的那座宮殿。
“這些都是我熟知的人,我相信他們能夠成為海祝城的助力!”
秦術補充說道:“他們之中有來自貴族府中的謀士、在市井中頗有些名望的劍士,也有來自各個港口熟知對外航運的工人,來自海祝城各個角落的人,隻要組織好他們,先前海祝城的繁榮很快便能夠恢複,如果您需要,我甚至可以派人去群嶼購買奴隸,組建軍隊。”
萬籬依舊沒理會他,而是繼續看著那些人,問道:“重建城邦很難,可能是要死人的。”
依然沒人說話,秦術這時才注意到少年的不正常,有些莫名其妙地盯著他。
他見識過少年的實力,確認對方的戰鬥力遠在自己之上,場間的他雖然沒有做出決定的權力,卻可以輕易將自己這群人全部擋在山下,所以他想知道萬籬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