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匆匆來到勤政殿時,發現大殿之中已經站滿了人,很明顯,今兒是“叫大起兒”。再仔細一瞧,除了督辦和談的大學士桂良,吏部尚書花納沙以外,肅順,端華,載垣,僧格林沁等人也在此候著。
肅順見恭王來此,心裏明白了大半,防範之心油然而生,但麵上仍然笑道:“許久不見六爺,家中一切可好。”
恭王也回笑道:“家中一切安好,有勞肅中堂掛念。”
端華插嘴道:“六王爺知道今兒皇上傳我們過來是為了何事嗎?”
恭王不假思索道:“想來是因為天津的戰事吧。”
“洋人欺人太甚,咱們不能再軟弱下去了,”肅順言語激烈地說道,“能打不能談,絕不能再乞求下去。”
恭王冷眼看著肅順不作聲,就在這時惠親王也趕到了,拉著恭王的胳膊道:“沒想到我腿腳還挺快,剛才遞了牌子進去,想不到你們還沒開始。”
“有五叔在此坐鎮,我就放心了。”恭王心裏大喜,福晉這事辦的真快。
就在眾臣嘰嘰喳喳之時,皇帝從裏麵走了出來,一臉嚴肅地坐在龍椅上,冷言道:“天津的事兒,都知道了吧。”
眾人鴉雀無聲,皇帝怒斥道:“怎麼?兵臨城下的時候,都一言不發了。”
恭親王向惠親王使了個眼色,惠親王發聲道:“奴才有一人可以推舉,派他前去議和,或許可解天津之圍。”
“什麼人?”皇帝問道。
惠親王胸有成竹道:“耆英,當年江寧條約是他簽訂,應由他前去與洋人交涉,必能平息戰火。”
惠親王的話與懿貴妃的話不謀而合,皇帝心裏琢磨了一下,又明知故問道:“耆英早已經論罪革職,此時用他,豈不是顯得我大清無人可用。”
恭親王剛要發言,肅順就搶先道:“耆英早年賣國求榮,如今怎可讓他再去做那辱國之事。依奴才所見,必須出兵作戰,再不可步步屈服。”
一直默不作聲的僧格林沁也開口道:“奴才願意帶領蒙古鐵騎,與那洋夷決一死戰。”
見眾臣戰和不定,皇帝心中也猶豫,問恭王道:“恭親王,朕叫你前來議事,為何一言不發。”
恭親王這才說道:“奴才不敢亂下定論,是戰是和,總得交涉過後才能做決定。”
“交涉不就是乞和!”肅順瞪著眼睛道,“還嫌不夠窩囊嗎?”
“若能不戰而息兵,何必大動幹戈,何況江南戰事未平,河南撚匪四起,”恭王一邊說著一邊抬眼掃視著肅順,“依奴才所見,和談最妥當,何況通商傳教也並非無理要求。”
肅順是個自視甚高的人,自己又剛解決了科場舞弊的案子,還沉浸在鐵麵無私的稱讚之中。恭親王和談的要求在肅順的眼裏與賣國求榮毫無區別,想到這裏,肅順怒斥道:“哼,這麼想和談,你到底是收了洋人什麼好處!”
恭王並不理睬肅順,隻對皇帝道:“耆英曾與洋人多次簽訂合約,對於和談之事,他也算是輕車熟路。隻要修約之事成,洋人便不會為難,我們還可以以夷製匪,利用洋人對抗發匪。”
肅順還想開口,卻聽皇帝說道:“耆英如今無官無職,朕便複他兵部侍郎之職,命他前去議和修約。老六,你負責監督他,洋人要是有無理要求,不得答應。”
恭親王大喜,連忙謝恩。皇帝又轉頭對僧格林沁和惠親王道:“僧王,你立刻派兵,駐紮在天津城外,做好戰事準備。五皇叔,從今兒起,你負責京城防備事務,神機營就交給你手上,切記不能讓一個洋人入城。”
二人領旨後,皇帝就命眾人跪安。恭親王與惠親王一道出門,惠親王對恭親王笑道:“奕訢啊,你瞅見沒有,皇上其實早有定奪,所以今兒下旨下的這麼快。”
“五叔說的是,皇上之前對洋人的事情一概不問,今兒卻一麵議和,一麵備戰,”恭親王思考了一下又道,“莫非有人跟皇上說了什麼。”
“有人跟皇上進言?”惠親王詫異道,“不會吧,這朝中皆是肅順黨人,耆英被革職,你又賦閑在家,有誰會那麼大的膽子,向皇上進言,啟用你們。”
恭親王皺著眉頭道:“可若不是旁人進言,依皇兄的性子,絕不會這麼辦。我也不會被招來一同議事。”
皇帝今天旨意反常,不光恭親王注意到了,肅順也注意到了。平日裏皇帝對自己言聽計從,今兒卻召見了恭王,這是恭王賦閑以來的第一次,想到這裏,肅順愈發狐疑,便和端華、載垣二人商議,一定要搞清楚皇帝是怎麼下了這個主意。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懿貴妃在九州清晏的言行很快就從在宮中流傳起來,有褒有貶,有的說貴妃是個能主事的,遇事不慌,不僅膽大且思緒清楚,有的說貴妃後宮幹政,亂議朝綱。這些隻言片語傳出宮外,沒多久就傳入肅順等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