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非要建這麼多處堤壩的?給我兩天時間,我定能交上施工圖。隻是我有個條件。”
“說。”
“立刻開倉放糧。”
“我憑什麼信你的方法可用?”吳太守打斷我的話說道,“等你交了施工圖本太守看來,若是滿意,自會開倉。”
我想與那狗官多說無益,便答應下來。
我從府衙出來就去考察益河上遊的現況了,這七日走來我已將益河中下遊的水情了解清楚了。
孟承非出了府衙後道:“這兩天內不知要餓死多少百姓。”
“這天下日日都有無數的百姓餓死,但隻要皇帝看到的是一片國泰民安,那便是河宴海清。便是偶有一兩個廉臣敢於諫諍的,朝廷派人來調查,塞些銀子搪塞幾句也就沒了下文。”
他皺著眉眼中:“如此下去,國何以安?”
“要讓身處高位的人看到這一切,談何容易……不過三殿下今日親眼看到了,便也不晚。”
他沉默許久,我也不再接話,和他來到益河上遊的一處堤壩,長無遠波,放眼皆碧,隻是周圍盡是廢墟和死寂,唯有河水在動。孟承非問道:“兩日就完成,你可有把握?”
我打了一個噴嚏:“隻要不出岔子就有十成的把握。”
他關切道:“病了?”
“沒事,我身子比牛還壯,一點點傷寒不礙事。”
“入秋了你怎麼還穿那麼少?”
“來的路上把衣服都給別人了。”
他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說道:“河邊風大,你這兩日你要是生了什麼病,就是你造孽了。”
說完他就往上遊處走去,我就在原地畫了大致的水圖。風在耳邊獵獵作響,我抬頭看到江邊那人衣袂飄起,眼中仿佛裝下了這一片山河,深邃茫遠。
我自恃自己有著牛一樣健壯的身子,故一點傷寒並不理會,回到客棧就開始畫草圖,不曾想人開始不舒服,又是發燒又是咳嗽的,強撐著熬了一夜過後我竟是渾身都沒了力氣。可是工程圖還有大半未完成,一天已過,我並無時間多做休息。
“咳咳咳,咳咳咳。”我身上披著厚厚的袍子還是覺得冷。
孟承非拿著一碗藥水進了我的廂房,說道:“快把藥喝了。然後去睡一覺吧。”
我將藥喝下肚後隻覺得一陣暖意,隻是還是頭疼眼花,遂笑道:“這藥喝得我暖和多了,不必睡了,我好得很。”說完我便提筆繼續畫圖。
“筆都要握不住了,還逞強。”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說好的兩日,就是兩日……這還不都怪你,說我生病造孽,這下真造孽了。”
“不如這樣,你告訴我何處應怎麼做,我來畫。”
“你會畫?”
“我看你畫了半日,略知道了些。”
他遂拿了一床褥子圍在我身上,隻露出一個腦袋來。我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他緊挨著我坐下提筆開始畫。
“這裏往北疏浚河道,與上麵的河道相通。”
“這裏嗎?”他用右手指了指。
“嗯。估計有半裏。”
“好。”他將左手搭在桌上,我一直就覺得他的手長得很好看,修長修長的,吹笛子的時候骨節處會微微泛白。
……
天色漸晚,我問他:“你不去吃點東西嗎?”
他邊畫邊說道“你餓嗎?”
“我沒食欲。”
“我不餓,”他左手指向圖中一處問道:“此處要如何?”
我略略湊上前看了一眼,說道:“此處往南有百畝良田,可以引河水灌溉入田,在附近多挖幾個水溝子和井……”
我感到全身發汗,人也開始犯困,挨著他的左手軟靠在他的臂上,人迷迷糊糊地好似醒著好似又在夢中。
“此處是不是……”
“嗯……”我靠著他看著桌上搖曳的燭火漸漸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