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過日子(1 / 2)

丫頭們在後院玩累後又回來伺候月嫽,進屋見大少爺在裏麵,嬉笑著互相看了幾眼,就紛紛退了出去。待月嫽睡熟,三師兄將她慢慢放下躺回床上,月嫽有些被驚擾到,眉頭蹙了蹙,迷迷糊糊間忽然喊了聲:“容楚。”

“我在。”三師兄探了探她的額頭,燒還沒退下,遂去拿條冷的毛巾來去熱,方走至臉盆架,卻聽月嫽哽咽著說了一句“我……”,傷心之言仍未說盡,淚水卻已然潸潸落下。

三師兄拿了毛巾立即坐回床邊,擦去月嫽流至鬢發的淚水,又將毛巾貼在她的額頭上,一麵柔聲道:“怎麼了?”

“我對不起趙國……”淚水收不住得流下來,像是要把三年前沒有流過的眼淚流盡。

三師兄將月嫽的手握在掌心裏:“你也曾說你的父皇除了趙國最心疼的就是你,那時趙國沒了,你更應當為他保全住你自己。”

外頭的風聲獵獵作響,撲在窗戶上如衝撞的猛獸,雪下得越發大,這一夜恐怕難以安寧。門旁的冰燈越來越薄,裏頭微亮的油燈明明滅滅,突然就燃盡了,僅剩屋裏頭兩三盞燭燈還散著昏黃的光亮,透過山水屏風上的鏤空木雕,細看之下可看得一圈圈小光暈,加之紫檀木氤氳著的沁人香氣,房內顯得靜雅安適,與外頭的風雪大作截然不同。

月嫽說話輕飄無力:“我那時也想著千難萬難我都應該好好過活,不可以讓父皇九泉之下更加難受,可是如今我熬過了,就連複國的念頭也熬過了,卻突然沒法心安理得,容楚,寧家對我的好,你的好,都本不該是我應當接受的。”

“趙國傾覆不是你的罪過,你無須為此負上一輩子的痛楚,”三師兄再次擦去她臉上的淚痕,笑道,“我對你好,也是我認定的你,你若當真不安,不如當做是虧欠我的,如何?”

“那我應該怎麼還?”

“那就難了,你需要這一世都守著我呢。”

月嫽微閉著雙眼:“我好容易敞開心跟你說話,你怎麼還是不正經。”

“我本想著借個典故來開導你,可恨我這腦子轉了好幾圈也轉不出什麼好的故事。這三年多來我也知道你不願對我說那些傷心事,除了不想多一個人心憂。始終是沒有把我當做知心的人。今日你難得哭了出來,說了這一番話,我高興心疼之外,卻沒法解開你的心結,月嫽,你性子寡淡,我也不承望你能時時念著我,隻盼能和你好好過了餘生,我答應你,你即便一輩子解不開這心結,也不會孤獨一人,過日子嘛,總是會有些不如意的,你說是不是?”

“嗯。”月嫽抽噎兩聲,這是頭一次見她如此脆弱,也不知是病了的緣故,還是獨自承受了這麼些年,突然有一人疼她到心裏,便如孩子般哭了出來。

“快睡吧。”

“好。”

屋裏靜了一會兒,月嫽已經沉沉睡去,葛兒輕聲走進來,說已經在書房鋪好了被褥,讓三師兄到書房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終於放晴,雪積了一地,月嫽出了一身汗好轉了許多,二夫人她們都得了三師兄外出時帶來的禮物,高興得不得了,趕著來探望月嫽,一時屋子裏嘰嘰喳喳起來。

“孫子孫女沒什麼要緊的,多生幾個不就好了。”

“對,再不能跟他爹一樣,是個獨苗了。”

“不如給男娃女娃都取個名字吧。”

“男娃叫……嗯……寧多苗!”

“不如叫寧多財。”

“哎呀這不缺財,要叫寧多福。”

“男名不好取,先取女名,我這有一個極好的,叫寧可。”

“寧願。”

“寧為玉碎……”

“你閉嘴!”

七個女人七嘴八舌了好一會兒,月嫽取眾人之所長,一口將女娃的名字定為寧巧,男娃的名字定為寧多。

於是夫人們皆滿意而去,夜裏月嫽將自己取好的名字告訴了夫君,可憐三師兄聽到寧多和寧巧之後幾近崩潰,與媳婦兒打著商量再考慮考慮,月嫽說難得幾位娘親都覺得好,何苦再費心思想一個,三師兄隻得妥協。

爹,你娶的這七房妾室是不是也太淳樸簡單了一點!

冬去春來又是三個月,月嫽的肚子越來越大,腦子也越來越不好使,這日去街上走走,買好了首飾卻發現沒有帶銀子,隻好被當做人質留在了鋪子了,遣葛兒回府拿錢去。說是人質,老板哪敢怠慢了寧家少夫人,花茶點心招待著,老板娘還與月嫽聊著天:“少夫人,孩子幾個月了?”

“八個多月了。”

“哎呦,那再不久就要生啦。”

“我也想著能早點把肚子裏的小祖宗生下來。”

“那倒是真話,懷孩子的辛苦也就隻有過來人才知道,可等生下來就什麼苦也忘了,還想著生第二個第三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