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談天衍(楔子)(3 / 3)

魯仲連俱震道:“先生是在暗示些什麼!”

鄒衍卻置若罔聞道:“其實世間多有玄奇奧妙的事,冥冥中似有主宰,可是主宰又往往不可信,讓人失望,所以有人就說‘人定可以勝天’,然而人力在天威麵前又何其弱小,生老病死,概莫能外。天道無常而有常,大道精深而質樸,一切似乎是兩個極端的矛盾。然而世間萬物又本來就是由一陰一陽,相輔相成,相生相衍,似乎又是兩個矛盾的極端。所以無論天也好,地也好,在不能徹底弄清楚它們的成因、本質、奧秘之前,便總會有奇妙的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事情發生,而這些未知的事一旦被傳神,便會使人們充滿恐懼和崇敬。這也正是鬼神之說的緣起,占卜巫術的風行的最重要的原因。當然了,老子的‘道法自然’,陰陽家的‘陰陽五行’,老夫的‘五德終始’,稷下道家的‘精氣為道’、‘水為萬物本原’說,也帶有一定的這種性質,區別隻在於有些是經過深思熟慮、有稽可考,高明得讓人歎服,有些則是信口開河、胡謅一氣,拙劣得讓人嗤笑。”

魯仲連露出深思之色,道:“那麼先生認為弄清天地的奧秘到底需要多少年呢?”

鄒衍苦笑道:“這就要看天地到底蘊藏了多少秘密,可是無論古今多少智者,卻從沒有人能給出這個答案,所以魯先生的問題根本是無法預測的,也許要一千年,也許要一萬年,也許永遠也弄不清楚,誰又能說得準呢,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所知曉的奧秘便能越來越多,就像甘德、石申那樣,有誰曾想他們竟然能夠精密的記錄恒星的位置?這在星象學上,其實已經是一個很大進步。”

魯仲連歎道:“我現在終於明白,談天衍為什麼叫談天衍了。”

鄒衍道:“和魯先生的一番交談,也讓我感到非常的暢快。幾日前,荀子已辭去稷下祭酒的職位,前往楚國,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稷下學宮的曆代主持人都稱為“祭酒”,以推舉的方式產生,他們學識淵博,才高德韶,無一不是學術界的泰鬥。

魯仲連脫口而出道:“他是個智者。”

鄒衍失笑道:“我的意思是這件事給你什麼啟發。”

魯仲連訝道:“先生是想勸我學荀子一般離開齊國避難?可惜我魯仲連生於斯,長於斯,對齊國有著無法割舍的感情,叫我如何忍心在此國家危難之際離去。”

鄒衍道:“老夫也是齊國人,可是我卻決定明日一早即前往燕國,有些事大勢去矣,非人力所能改變。”

魯仲連道:“這根本是不同的,先生胸懷寬廣,心目的天下是‘大九州’,心目中的國家是‘赤縣神州’,齊國對你來說,不過是一隅之地,秦趙攻齊也不過是一個國家的內戰,所以先生你可以毫無心裏負擔的離開,唉!我真的不明白孟嚐君了,難道一個人的野心或者仇恨,能令他如此瘋狂的借助別國的力量來攻打自己的國家嗎?枉我與他多年至交,還一度把齊國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鄒衍的“大九州”說認為,中國隻是全世界的八十一分之一,中國的地理名稱是“赤縣神州”。在世界的一區中,像中國這樣大的地方共有九個,這就是大九州。這個大九州合稱為一區,四周有“裨海”環繞,像這樣大的區又有九個,也有“大瀛海”環繞著。所以中國隻是全世界的八十一分之一。

鄒衍道:“當今中原紛亂,邦無定交,士無定主,很多人還不是投靠強國,為強國出力來攻打自己的國家?而孟嚐君與齊王又嫌隙極深,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魯仲連頹然道:“齊國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鄒衍淡淡道:“除非齊王能迎回孟嚐君,複用孟嚐君為相,破解敵國合縱攻齊之局,否則根本沒有希望。但以齊王的妄自尊大,你說這可能嗎?”

魯仲連忽的心中一動道:“如果齊國除了個孟嚐君,還有一個管仲又如何呢?”

以鄒衍的鎮定功夫聽到此語,亦不由失聲道:“這怎麼可能!”看了看魯仲連又不象開玩笑的樣子,終於信服道:“若是如此,齊國也許能多存五十年。好了,老夫被你說服了,在我決定去燕國之前,我決定告訴你一件事,也算是為我的父母之邦稍盡微薄之力吧。其實這件事也正是老夫斷言十日內必起禍亂的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接著壓低聲音在鄒衍耳邊說了一句話。

魯仲連聞言先是一怔,似乎不明所以,接著頓有所悟,腦海“轟”的一聲,臉色大變,再不敢懷疑鄒衍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