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養兵千日,將軍劍(1 / 2)

若論天下國都之最,必非齊國臨淄莫屬,其餘如秦之鹹陽,趙之邯鄲,楚之郢城,雖亦極盡繁華,比之仍稍顯不足。

莊街是一條臨淄城中最為熱鬧的、直貫外城南北的“六軌之道”。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行人摩肩繼踵,多如過江之鯽,謂之“舉袂成陰、揮汗成雨”亦不為過。

街道兩旁商鋪美宅絲紛櫛比,冶銅、鑄錢、製骨、製陶的作坊,鬥雞走犬、投壺蹴鞠的娛樂場所,吹竽鼓瑟、擊築彈琴的幽雅之地隨處可見。理所當然的,有“鐵器時代”之稱的戰國更少不了鼓風豎爐的冶鐵鋪子。

“當!當!當!”

雄渾沉鬱的金鐵交擊聲從鬧市中的“王三打鐵鋪”中傳出,起落異常均衡的聲音融入喧嘩的街道,並未能引起路人的絲毫關注,可見人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了。當然,這聲音如果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即能聽出鑄鐵者的高明已臻至大師級的水準,非是個一般藉藉無名的鐵匠。

這聲音節奏不變的持續了近三個時辰,終於“嗤”的悠長一聲,預示著鐵匠大功告成,又一把神兵利器橫空出世。

“王三恭喜田兄終於親手鑄成配劍,來!兄弟敬你一杯!”鐵鋪後院的一間膳房裏,兩個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年輕漢子舉爵痛飲,一飲而盡後,王三續道:“壯士舞神兵,英雄抱美人,曆來人生兩大快事,今日田兄切勿回絕,定要與我喝滿三百杯。哈!我這就當是喝你的喜酒了。”

田姓男子放下酒爵,哈哈笑道:“寶劍是我的兄弟,而不是妻室,你若真想喝喜酒,可待三天之後。嗬!想來也覺得痛快,三年了,一晃就三年了,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千日,因為這把劍融合了我田某人的一千滴鮮血。千日來,我每日午時到你的爐子滴一滴血,皇天不負,今日配得上我田單的寶劍終於出世。”

“好,三天,我就再等你三天,到時候你可不能再推了,我定要把你灌倒,看看你還能和誰洞房。”王三甫聽田單即將成家,由衷的為老友感到高興,既而緬懷往事,欣慰道:“三年前,我以獨門的冶鐵密技外加百兩黃金才從趙人手中換得這塊玄鐵,尚未來得及藏私卻正好被你撞見,給你連聲多謝也不說的就接收過去,還從我這裏偷師學成第一流的冶鐵絕技,今日見你終於將之錘煉成為神兵,總算物得其主,沒有暴殄天物,嘿!你小子還算對得起我。”

田單粗大的手掌戲戲的撫著橫放桌上的寶劍劍身,感受著劍上暖人胸懷的餘溫,倏的寶劍毫無征兆的“嗡翁”震鳴,仿佛是劍靈對主人的愛撫而感到興奮。

田單大喜,瞿然豎起寶劍,天馬行空的揮舞兩下,使人立感劍影閃閃、寒氣逼人,驀的長劍脫手,釘在膳房的門楣上。

恰於此時,一道人影穿門而入,來人顯然不知一進門便遭寶劍的友好問候,有些手足失措,幸好他定力還好,沒有大驚失色、坐倒在地,虛驚之餘,他立即破口罵道:“好一個田單!竟不知觸怒我魯仲連的後果嗎?”

田單心情大好,先是誇張的臉露驚慌之色,接著喊冤道:“魯大爺明鑒啊!我田單向來敬你如神明,怎會如此不知好歹,適才隻是因我一時失手,不然我豈會如此不智?若真是我有意為之,我就寧願來個一劍封喉、一了百了,否則有誰能耐得住你大爺的秋後算帳?”

魯仲連此時已坐入席位,聽到田單最後一句話,正要發作,卻被田單搶先道:“來!魯大爺請先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壓壓驚,就當是我向您老陪不是了。”說話間已經親自給魯仲連斟滿了酒。

魯仲連拿田單沒法,輕呷了口酒,一臉鬱容的搖頭歎道:“小田啊,你今年已有二十二歲了吧,算來我們相交也有四年了。你可知道,一大早鄒衍便離開稷下趕赴燕國了......”

田單劍眉一蹙,感到魯仲連又有擾人憂心的“大事”向他不吐不快,連忙正色道:“今天是我劍成的大好日子,一切壓到酒醉醒來後再說。”

誰知魯仲連卻猛將酒爵按在桌上,一聲怒喝道:“田單!”

溫熱的水酒激蕩而出,嚇得王三、田單二人一時語塞,隻能傻愣傻愣的你眼望我眼,不知所謂。

王三鮮見魯仲連這種語氣,深知魯仲連非是無的放失的人,暗忖以齊國第一隱士魯仲連的雅量氣度,究竟是什麼迫在眉睫的事令他如此火大,臉上卻擺出一副義無返顧的模樣道:“魯先生請千萬不要遷怒於我,如果有需要的話,王三會無條件的助你教訓這小子。嘿嘿!我早看不慣這個家夥。”

對於王三一本正經、信誓旦旦的表態,魯仲連當然明白他的“見風使舵”隻是個玩笑,不過亦因此而感到他們三人四年來深厚的朋友之誼,相較在外麵時的道貌岸然,在“王三打鐵鋪”真性真情的無話不談,反而顯得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