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的說,田單見到的人未必就是白起,因為他根本沒有見過白起的容貌,而且即使見過,此刻也仍然不能肯定。
眼前的景象是詭異的。
在浪濤此起彼伏的河流中央,靜靜的浮著一葉扁舟,任他風湧浪襲,自巋然不動。在扁舟上,四平八穩仰躺著一個便裝中年,一頂鬥笠斜斜的蓋在他的臉上,使人看不清他的臉容,看樣子他就象是在大海中打撈的漁夫,正在和煦的陽光下,享受著美妙的人生,他是睡得如此安詳,仿佛陷入了酣夢,動也不願動。因為一旦動了,夢便跑了,再也不會回來。
他的存在,明明使得大自然的一動一靜不再和諧,可是田單看上去,卻又覺得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了這扁舟,整個河流,整個天地就好象失去了中心,失去了生氣。好一個白起,這就是傳說中的天人合一了?
田單還真從來未收到過如此重的見麵禮、遇到過這樣牛的下馬威。這個時候,他感到自身也已經容入了整個環境,成為白起營造的美妙天地中一個物象,隻要他微微一個動靜,整幅圖畫將遭到破壞,而他則成了破壞自然的罪人。
隻要他動了,這就意味著他在與白起的較量中,已然落敗。這是高手之間的默契,根本不需要言明。
既然不能動,那麼他又該如何還擊呢?束手無策不僅是處於下風的表現,且更是被動、危險的征候。田單自看破白起的意圖後,不由暗呼“厲害”,若是在心劍大成之前,他注定隻餘敗北一途,不過現在鹿死誰手,則還要看誰的心法更加完美,誰的心性修為境界更高一籌。
田單暗暗運功發力,以自身為中心蕩起一個氣場,並逐漸擴大蔓延。既然不能破壞,那就讓她更加完美吧,用他自身的魅力,和白起爭奪整個環境的中心。沒錯,不管多寬廣的天地,中心隻有一個,隻要他能成為這個天地的中心,那麼便證明白起輸了。
然而想戰勝在沙場上經曆過無數次生死磨練的白起又豈是輕易之事,刻意求勝之下,反而容易被白起所趁。就在這個時候,田單發揮出“心的自由”境界,天地間再沒有物我,有的隻有是一個無形的精神的主宰。這個主宰不是天,不是神,更不是白起,而是他自己。
他主宰了自己的環境,氣場也自發性的仍在不斷擴展,他終於從白起營造的氣場中脫離出來,自成一個氣場。中心依舊隻有一個,可是天地卻變成了兩個。
當然,單是如此,還不足以戰勝白起。
究竟誰高誰低,這就要看,誰的天地有更大的包容量,哪個中心有更久的生命力了。
兩個氣場終於接觸,卻沒有田單料想中的針鋒相對、寸土必爭,而僅僅是友好的彈了彈,之後逐漸淡去。田單明白過來,白起再沒有戰勝他的把握,至少白起不願付出巨大慘痛的代價,所以希望和氣收場。
幾乎同時,田單的氣場也慢慢散去。和白起一樣,他想戰勝對方,至少必須付出此刻無法承擔的代價,而這是兩個人都不願見到的,說到底,此次他們的聚會隻是為了合作,而不是決死。這一場較量,極似當年父親和墨希夷之戰,區別隻在於現在是平局,而當年則是父親稍遜一籌。
當白起佇立在扁舟上的時候,田單也已騰空躍起踏上扁舟,兩大高手油然出手握住,接著兩道音線不同、卻同樣充滿魄力的雄渾爽朗的笑聲響起,直蓋住疾勁的水流聲,震響林木,充斥著整片天地。
直到此刻,田單才見到白起的廬山真容,傳說中的白起是殺人無數的魔王,可是真人卻擁有一副寬仁俊美的臉龐,眼神中也沒有絲毫的殺意,有的隻是無盡的歲月感慨和惺惺相惜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