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治而議論(1 / 3)

本來煙花閣乃是空曠人雜之地,魯仲連說話的聲音又未刻意高揚,按理說,除了周圍幾人之外,其他房間的人該沒有理由聽到。也許是田單等人聽得入神的緣故,直到魏無忌的突然作聲,田單才醒悟過來,原來從剛才魯仲連追述當年的事情開始,煙花閣中的其他人便留意上了,似乎不約而同、饒有默契的聆聽魯仲連講述神童的事跡。

果然樂閑也興趣盎然,遙望田單道:“當年神童,魯逆流魯兄既然在場,何不親自講說?”

田單心道我要是知道怎麼回事我早就說開了,臉上卻當然無所謂的表情,哈哈笑道:“忘哩!都十幾年前的事了,除了象家叔這樣隻記得當年輝煌的人之外,鬼才會記得,老實說,我早已把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眾皆愕然,隻有魯仲連對田單這麼虛虛實實的一招暗暗叫絕。田單這句話不但彌補了他不是真正的魯逆流的破綻,且意味深長,飽含道家無欲無求、灑脫自然的哲理。

“錚!錚!錚!”

忽然三聲般的琴音,猶如暮鼓晨鍾直敲入在煙花閣的每一個人的心底。

田單暗呼有趣,想不到連胥煙花也對他這個魯逆流產生興趣來了,與此同時,田單留意到一名峨冠博帶的老者從胥煙花的房間走了出來,且服飾攜玉配劍,帶有明顯的楚地風格,田單料定此人必是屈原無疑。

自然有玉立門前的俏婢引屈原沿走廊過來,另一名俏婢則將胥煙花的房門掩上。

眾人聽到琴音,都知道胥煙花有話要說,霎時間,整座煙花閣中,除了屈原走路發出的聲音之外,便隻餘各人節律不同的心跳聲。

胥煙花獨特而美妙的聲音終於響起道:“魯公子的話發人深省,那種對過往淡泊與寧靜的處事態度更值得煙花學習,然而若換了是現今的魯公子,你又會如何解嘲孟子的那句話呢?”

田單一聽胥煙花吐出“魯公子”三字,便心知不妙,而不象其他人般,在未聽到胥煙花後半句話前,對他這個神童投以嫉妒、豔羨甚至欲除之而後快的眼神。

他與胥煙花交往多年,致今日確定和胥煙花的眷侶關係,自然對胥煙花十分了解。外人都道胥煙花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對世俗的功名榮耀漠然置之,而事實上,她卻充滿對新奇事物、學說的好奇,熱衷的尋求探討治國修身之道,這一點,與她交談過的白起、屈原,甚至連魏無忌等人也都心知肚明、洞若觀火。

果然在她一番客套的言辭之後,即話鋒一轉,頓然發難,這句話似乎比她的女尊劍更令田單難以招架。

他田單自幼偏愛兵書韜略,對於治國經邦的聖賢書則淺嚐輒止,更何況近幾年稽下學宮盛行“不治而議論”之風,該說的和能說的自然早被魯仲連之流說過,實在難出新意。

田單看到魯仲連等人投來幸災樂禍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動道:“難得今日楚國的屈老先生,稽下學宮的天口駢、魯仲連齊臨煙花閣,又有各國新貴如魏無忌魏兄、樂兄、李兄等人濟濟一堂,可謂盡集天下文才,不如我們就‘治國談何容易’這一話題議論一番,胥仙子意下如何?若換了是諸位才賢處在當年逆流的這個位置上,必然能說出比魯某更為高明的駁辭,眼下又哪來逆流獻醜的資格。”

和時人稱鄒衍為“談天衍”一樣,“天口駢”指的正是田駢。

田單這番話似褒實貶,隱含這些人徒富有盛名、卻反不如一個十歲孩童之意,實在譏諷、挑釁至極。

胥煙花道:“若不是魯公子提及,煙花還真不知道原來已經有如此多名聲煊赫的人物光臨草閣,剛才由於煙花心切與屈老先生敘舊,致怠慢了各位,既然現在正好有魯公子提出議題,煙花便就此允諾,若是誰的言論最為精彩,煙花必邀此君於我房中暢談,並親自為他斟酒彈曲,當是彌補對各位招呼不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