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財務危機(2 / 2)

因清田結果沒有出來,兩稅之中的田賦無從議起,他設想好久的一個重大決策也隻能暫時擱置;而人丁稅和田賦一樣都不能提高,在明朝這樣的封建王朝剝削壓榨之下,百姓生活原本已經苦不堪言,要是在兩稅上麵打主意,那自己就比嘉靖那個混蛋還混蛋了,或許用不著二十年後的海瑞,很快就會有人跳到自己的麵前,大聲痛罵:“嘉靖嘉靖,家家皆淨!”

唯一可以動動腦筋的,也隻有商業稅了,可占大頭的鹽稅也就那麼一點,南京政府還不能動,又不能實行朱元璋洪武初期的一斤鹽四貫錢(四兩銀子)的強盜買賣,看來不得不將那個想法向大臣們和盤托出了。

打定了主意,朱厚熜輕咳了一聲,待大臣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後,才緩緩地說:“當家難難當家,朕當著我大明這個家,夏閣老當著朝廷這個家,你們各部尚書也當著各部的家,要與國同體,共擔國難才是。”

沒有人再敢冒著罰俸的風險跪下,但每個人都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表示:“為君分憂是臣等的本分。”

一時半會讓這些封建禮教培養出來的官僚改變固有習慣也難,朱厚熜在心裏輕歎一聲,拋開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直奔主題:“朕瞧著當家也不甚難,如今國朝財政如此危局,不過開源節流兩途而已。節流一途由戶部馬部堂跟你們打擂台,為了他的差事好做,朕來帶這個頭。朕方才看了,宮中去年一年的用度便達八百萬兩以上,幾占國朝財政總收入四分之一,如此糜費國帑,朕難辭其咎,好在去年末朕著呂芳將宮中大半內侍宮女遣散出宮,今年想必就無須那麼多了,內官監報來今年的用度預算,要銀四百萬,朕再減一半,隻要二百萬。或許也太多,但宮中畢竟還有幾萬張嘴要吃飯,關係朝廷體麵,朕也不好讓他們都穿著破衣爛衫,還請各位大臣體諒朕的難處……”

皇上節儉開支的第一刀就砍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下手是那樣的重,直接砍掉了一半,對比去年連四分之一都不到,諸位大臣都還在錯愕間,呂芳已經跪了下來,哽咽著說:“主子,奴婢也不怕諸位大臣笑話,去年遣散安置內侍宮女,奴婢已將這些年多方積攢下來的內承運庫三百零一萬二千七百餘兩存銀耗盡,若是再將今年用度削減一半,奴婢實難支應!請主子念在天家體麵的份上,收回成命……”說著,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內相”這麼痛哭流涕,而且當著外臣的麵,把內承運庫存銀數字這麼機密的事情都不加忌諱地說了出來,想必真的是被逼得沒有辦法,當下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起身離座跪在地上,夏言說:“國朝財政吃緊是臣等失職,但再苦也不能苦了君父,請皇上收回成命,容臣等再想辦法……”

“銀子是掙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朱厚熜硬邦邦地說了這麼一句,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唉!呂芳是個沒家沒口的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縱是犯錯,朕少不得也要給他碗飯吃。你等家中都有上百口子人,卻要和他一樣讓朕罰半年俸祿。罰吧,朕不忍心;不罰吧,朕方才的話就當是白說了,有損朕的體麵。將朕至於兩難境地,這便是你們的事君之道麼?”

雖然臉上帶笑,可話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皇權威嚴讓所有的人都打了一個寒噤,但還是執拗著不肯起身。

大臣們的舉動固然有坐看風向的意思,但也是出自樸素的忠君思想,讓朱厚熜還不好再過於發作了,隻能嗬斥自己最親近的呂芳說:“你這蠢材,朕都說了不會讓你們餓飯也不會讓你們穿破衣裳,你還要怎地?朕看了內官監報來今年的宮中用度,有一百萬兩是要給朕修宮殿,這宮殿朕都甚為滿意,你們這些奴婢還覺得不夠富麗堂皇麼?再者,自明日起,除非餉客,朕每餐食不過三品,菜不過五味,從朕牙縫裏省出來讓你們這些奴婢花用,這樣你們總該滿意了吧?”

“主子……奴婢……奴婢……”

“難道少了你這內相,會還開不成了麼?你當真是要朕命人將你叉出去麼?!” 朱厚熜怒喝一聲:“給朕滾起來,好生坐著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