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帝心難測(一)(解禁第十九章)(2 / 2)

正在這麼想,卻聽到朱厚熜又說:“不過你方才也說了,今日之情勢與當年可不同,當年隻是宮裏的人想讓朕死,如今卻是宮裏宮外的人都要謀逆弑君。看來呂芳的菩薩心腸也不一定總管用,有時候還得需要你的霹靂手段。該怎麼做你知道,朕也就不多說了,隻有一條要告訴你,呂芳把出宮的腰牌都收了,可也少不了有人出宮辦差辦事,也少不了與外官接觸,傳話下去,自昨晚起,宮裏一切事務,有誰敢泄露出去半個字,立時打死!”

“是。”陳洪心裏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主子終於認可了自己當年那樣的霹靂手段,把當年的舊賬終於翻過去了;而且,主子也認為呂芳陰柔有餘而魄力不足,那麼在主子需要的時候,自己就有機會取呂芳而代之了。眼下不就是這樣的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閑置兩年,看來你和嚴嵩都長了本事啊。既然如此,就由你去給他傳朕的口諭,就說他的謝恩折子朕已經看到了,甚為欣慰,讓他日後有事可隨時寫帖子求見朕。”想了一想,朱厚熜又說:“夏閣老在家調養是朕的旨意,如今鎮撫司和提刑司都歸你管,選幾個得用的人去盯著,看看有誰敢違抗朕的旨意,要去打擾夏閣老靜修,若是內閣學士、六部九卿等人,即刻報來。”

“是。”陳洪磕下頭去,這一聲應得很輕,大概是又被主子那句“閑置兩年,看來你和嚴嵩都長了本事啊”給弄糊塗了,愈發心驚於帝心之莫測的緣故吧。

陳洪出去之後,朱厚熜抓起旁邊的茶碗又喝了一氣,抹抹胡須上沾著的茶水,對一直扶著呂芳站在旁邊的黃錦說:“你幹爹都病成那個樣子了,還不扶他坐下來?”

依靠在黃錦身上站了一會兒,呂芳的精神好了一點,忙說:“主子禦前,奴婢哪敢坐下。”

朱厚熜冷冷地說:“忠不忠不在這上頭,給朕看好家別惹出亂子比什麼都強!你自己扶住了,讓黃錦給你端碗牛乳來。這個蠢東西明明知道你是餓的,他卻不知道給你找點東西墊個底。”

呂芳忙跪下謝恩,然後背轉過身喝了一碗牛乳又吃了兩塊點心,精神已經大好,見朱厚熜看完了麵前的奏折公文,就從懷中掏出一份手本,跪下雙手呈在頭頂:“主子,奴婢寫了個請罪折子,請主子撥冗一閱。”

朱厚熜也不接,冷冷地問:“想去南京給太祖高皇帝守靈,還是想去安陸給朕的皇考皇妣守靈?”

“回皇上,奴婢之罪,罪惡滔天,無顏在列祖列宗靈前侍奉灑掃,懇請皇上賜奴婢一死。”

“可殺可不殺的一個不殺,可抓可不抓的一個不抓,可是你給陳洪定下的調子,”朱厚熜說:“你是在難為陳洪呢?還是在要挾朕?”

“奴婢不敢,奴婢隻覺得萬死都難恕奴婢的罪過……”

“既然知道萬死都難恕你的罪過,你可是要讓朕將你千刀萬剮?即便將你千刀萬剮,又能抵得了你的罪麼?”朱厚熜說:“誠如你自家所言,你犯下的實在是滔天大罪,朕一時竟也想不出怎樣來懲處你,暫且記著,待日後朕想起來了再做處置。”

呂芳說:“奴婢謝主子如天之仁。隻是奴婢奉旨掌著鎮撫司、提刑司,又兼了京城警備之責,主子禦駕親征之後,又將國事委於夏閣老與奴婢,誰曾想不數日竟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奴婢的罪過比夏閣老還要大。如今夏閣老奉旨養病,任誰都明白是受了牽連,若是主子不懲罰奴婢,難免有人會腹誹主子處事不公,累及主子聖名,奴婢更無臉麵苟活世間了。”

朱厚熜說:“那你自己說朕該如何處置你?賜死這樣的話就不必說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朕如今還不想叫你死,你就得好好地給朕活著!”說著,又抓起茶碗喝了一氣,將空杯子向黃錦一指:“添水!”

呂芳憂鬱地看了一眼皇上,說:“懇請主子免去奴婢司禮監掌印一職。若主子覺得奴婢還有可用之處,懇請主子恩準奴婢去督修主子的萬年吉壤。奴婢前段時間聽營造司的奴才們奏報,主子的永陵地宮已經修到了緊要之處,若是主子不嫌奴婢是個罪人,就讓奴婢為主子盡這最後一份心吧……”說著,他俯在地上痛哭起來。

“添水!”朱厚熜怒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