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勾心鬥角(二)(2 / 2)

“回翟相的話,下官領命前來,敲了半天的門才有人應聲,夏府的管家出來接了三位相爺的名帖,又將大門關上了。”

三位閣員前來拜望,夏言竟然閉門不納,官架子如此之大,不但翟鑾、嚴嵩二人心中惱怒,就連李春芳也微微色變,他也不說話,上前就敲門:“開門!”

剛敲了一聲,夏府的大門突然開了,門裏跪滿了人,領頭的是夏言的長子、時任正四品尚寶司少卿的夏定之。夏定之見到三人納頭便拜:“小侄定之代家父恭迎三位老先生大駕蒞臨寒舍。”

見夏定之卻有違禮儀地未穿官服前來迎候,而是身著一身家居的青衣布袍,三位閣員不禁一愣。翟鑾忙滿臉堆笑,伸手去扶夏定之,說:“賢侄何需行此大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嚴嵩也醇醇地問道:“夏閣老可安好?”

李春芳板著臉說:“為何如此怠慢翟閣老與嚴閣老?”

夏定之躬身答道:“回李閣老的話,家父回府之後便臥病在床終日不起,小侄隻好命人關閉府門,省得有人打擾家父靜休,失禮之處還望三位老先生海涵。”

李春芳說:“你為何不在衙門當差,卻在家中逗留?”

“回李閣老的話,家父病情危重,小侄恐有人子不忍言之事發生,便告假回家,侍奉床前以盡孝道。”說著,夏定之的眼眶都濕潤了。

李春芳歎了口氣:“這些年輔佐明君一力推行新政,夏閣老著實累壞了身子,不到兩年,一頭烏發竟白了一大半,讓人看著也著實心痛不已。今次又被逆賊叛軍恣意虐打,積勞成疾再加上受了驚嚇添了新傷,真真讓人擔憂啊。”

夏定之哽咽著說:“李閣老說的是。小侄如今也隻得略盡人子本分……”說著,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春芳傷感地撩起袍袖印印眼角,說:“賢侄也不必過於擔憂,所謂天佑忠良,隻要好生調養將息,夏閣老當不會有事。不過這段時日,且不可讓人擾了夏閣老靜休調養,一應外官都打發他們回去,請安探視也不在這個時候!”

兩人一唱一和,好象夏言已沉屙難起,危在不測。翟鑾和嚴嵩明明知道夏言在裝病躲避,但官場之中最重禮儀,李春芳已搶先表態,若是還要執意入內,非但是當場拂了李春芳的顏麵,更是懷疑首輔夏言,兩人即便有那個心思也沒有那個膽子,因此,他們縱是心中氣苦卻說不出話來。翟鑾便以目視嚴嵩,想讓他拿個主意。

嚴嵩也撩起袍袖印印眼角,說:“賢侄,老朽與夏閣老知交多年,論說他臥病在床,老朽該當親往探視……”見李春芳和夏定之兩人臉上都變了顏色,他又說道:“不過,老朽也不忍打擾他靜休,且請賢侄代為轉告夏閣老好生將息調養,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在夏閣老身上擔著,皇上與文武百官還等著夏閣老重歸內閣,主持朝政呢。”

“嚴閣老好意,定之定代為轉告,”夏定之說:“隻是家父一人可擔不起大明的江山,家父曾說過,朝中有翟閣老、嚴閣老諸位賢相在,他當安心告病還鄉,歸隱山林。”

“嗬嗬,論年齒,夏閣老較翟閣老及老朽還要小上許多,若他有心致仕,翟閣老及老朽更該告老還鄉了。”嚴嵩自袍袖之中拿出一份奏疏:“老朽這裏有份公文,乃是關於此次十八衙門部院長官調整增補一事,內閣與吏部初步會商之後的動議,請夏閣老撥冗閱示。”

夏定之不接,卻是深深一揖在地:“請嚴閣老恕罪,通政使司邸報之上載有上諭,令家父回府養病,朝政盡交於翟閣老並各位閣老,小侄不敢擅自代轉內閣公文。”

夏定之抬出了聖旨,嚴嵩也無話可說,隻得尷尬地站在那裏。翟鑾說:“曆來調整增補大小九卿都需內閣集議,更要首輔定奪之後方能上呈禦覽,翟某和嚴閣老可不敢隨意違背朝廷律法規製。”

見翟鑾和嚴嵩都執意如此,李春芳生怕夏定之這個首輔公子拂了兩位閣員麵子,落下個“仰仗父勢,藐視內閣”的話柄,忙出麵打圓場說:“翟閣老和嚴閣老也是尊重夏閣老,賢侄該當接著,待夏閣老神智清醒之時請他一閱。”

夏定之知道父親與李春芳的關係非同尋常,見他也這樣說了,便躬身下拜,雙手接了過來。

既然今日斷然無法見到夏言,翟鑾、嚴嵩和李春芳都千叮嚀萬囑咐,命夏定之好生侍奉父親以盡孝道,然後說公務繁忙,告辭而去。夏定之恭恭敬敬地將三人送出府門,跪在門口一直等三位閣老的儀仗轉過巷口再也看不見之後,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厲聲喝道:“關上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