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攘外必先安內(一)(1 / 2)

楊金水和榮王阿寶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講了出來,在場的呂芳、嚴嵩和高拱等人都是無比震驚而又無比憤怒;而且,他們都是位居朝政中樞之人,因而也都跟朱厚熜一樣,清楚地看到了國勢的危難,也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亡國氣息的臨近,一時之間都沒有象往常那樣憤君父之慨,靠聲討江南那些亂臣賊子來表現自己的忠心,而是都陷入了猶豫和彷徨之中。

一直掌控著大明王朝情報係統,卻因一時麻痹犯下了誤國大罪的呂芳最先清醒過來,趕緊跪地請罪,懇請皇上依國法家規將自己明正典刑以謝天下。

朱厚熜還未說話,嚴嵩便跪了下來:“臣啟奏皇上,江南叛亂,呂公公確有失察之過,但事發突然,更因南都鎮守太監趙勇與南直隸錦衣衛指揮使湯正中附逆罔行,蒙蔽聖聽,卻非呂公公之罪,請皇上明察。”

朱厚熜也已從那可怕的幻想中擺脫出來,漸漸恢複了冷靜,說道:“此事日後再議,都起來吧。黃錦,你帶榮王殿下和楊金水下去更衣用膳。榮王殿下不肯附逆謀亂,還千裏迢迢進京給朕報訊,可謂居功甚偉,你從內府撥出內侍宮女各二十名給他,著那些奴才悉心侍侯。榮王千歲有什麼事情,你要即刻奏報於朕。”

皇上的最後一句話格外加重了語氣,顯然是要加強對榮王的監視,黃錦心領神會地說:“奴婢遵旨,奴婢一定悉心伺候榮王千歲爺。”

朱厚熜卻不放心這個率性而又愚笨的“寶王爺”,便又對他說:“阿寶,你且好生將息休養,有什麼需要隻管向黃錦開口。城外戰事正酣,京城也不安寧,你不要隨意出去走動,。”

阿寶跪了下來,說:“皇帝哥哥,高拱、戚繼光等人淩虐天親之事,皇帝哥哥一定要為臣弟做主啊!”

朱厚熜不耐煩地擺擺手:“不就是沒有給你排出藩王儀仗,用十六人抬的大轎子把你恭送入城嘛!待日後若得閑暇,朕自會置酒讓他們給你賠罪。”

阿寶還想再說什麼,跪在他身後的楊金水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他也隻好給朱厚熜磕了個頭,悶悶不樂地跟著黃錦走了。

雲台裏隻剩下了呂芳、嚴嵩和高拱三人,朱厚熜便直接點名:“嚴閣老。”

嚴嵩趕緊跪了下來,應道:“臣在。”

朱厚熜道:“君臣議事,嚴閣老不必拘禮,請起來說話。”說著,他目視呂芳。呂芳趕緊搬過了一隻繡凳,放在了嚴嵩的身後,說:“嚴閣老,皇上賜你座呢。”

嚴嵩將頭在地上輕輕一碰:“謝皇上。”起身又向呂芳拱拱手:“謝呂公公。”

呂芳躬身還禮。兩人對視之時,嚴嵩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感激之色。

朱厚熜問道:“眼下國朝內憂外患,局勢危亡至斯,不知你有何良策?”

“臣老朽愚鈍,不敢稱‘良策’二字,但君父有問,臣但有所,不敢不答。” 嚴嵩自繡凳之上欠欠身:“請皇上恕愚臣冒昧胡言,褻瀆聖聽。朝廷目下大患,一為韃虜,一為逆賊。韃虜以俺答部勢力最盛,酋首俺答承襲其祖父達延汗右翼鄂爾多斯、永謝布、土默特等三部,以河套為巢穴,內修農耕,外行侵伐,十數年間已占據塞外廣袤之地。且西收烏梁海,東征朵顏、福餘、泰寧等兀良哈三衛,勢力東及遼東,西至青海,羽翼之勢已成。彼每每請開馬市,佯示就撫之意,實則鷹揚虎視,無日不圖南進。嘉靖十三年至今,已數度入寇,晉、陝數省之地悉遭蹂躪,殺掠極慘。如今更舉傾族之師,寇犯國門,圍困京畿,虎狼之心已昭然若揭!至於江南逆賊,為著一已之私利竟辜負聖恩,犯上作亂,狂悖之誌不下於韃虜,令人聞之不勝駭然之至……”

見皇上聞言麵露不悅之色,嚴嵩忙提高了聲調:“誠然,國步維艱,於今為盛。但若說國事真已到了不可為之地步,卻是言過其實。想我大明自太祖高皇帝開國,迄今已傳一十一世,祖宗一百七十年基業,仁德廣被,恩澤深厚,百官萬民感恩圖報之心處處可見,此其一;其二,聖明天子宵衣旰食,勵精圖治;忠臣良輔鼎力扶持,直言謀國;仁人誌士上下用命,效死疆場,可謂朝廷正氣不墮,軍心可用,禦寇平叛賴此,家國中興賴此;其三,一幹宵小借富民強國強之新政為題,妄加攻訐,以圖危傾社稷,可謂螻蟻撼樹,不知自量!且不說君君臣臣乃千古不移之大節大義,但凡心存家國社稷之人,也斷不會於寇犯國門之時起兵作亂,幹出這種親痛仇快之事!那些亂臣賊子逆天而行,必遭天譴,竟還敢妄稱什麼‘祖宗成法’、‘春秋大義’,豈不可笑!有此三點,臣可以身家性命斷言,時下雖有韃虜、逆賊交相為患,絕不至動搖我大明之天下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