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糧為綱(2 / 2)

想起了此事,朱厚熜趕緊派人找出胡宗憲去年進貢的玉米,賜給胡宗憲,命已有組織百姓種植玉米經驗的他在大興縣試種。好在胡宗憲進貢的玉米數量並不很多,倒也不必擔心因氣候差異導致引種失敗,造成大麵積農田絕收的問題。不過,為了日後能大規模推廣種植,朱厚熜特地派人又向徽商集團追加了一條新的“考驗”條件:盡力收購已改名為“玉米”的番麥。

徽商集團並不曉得皇上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他們隻知道今年年初之時,江南諸省的確遵從朝廷之命,強迫百姓種植了大量的番麥,但因為飲食習慣的問題,除了少部分缺衣少食的貧苦百姓之外,江南中平之家農戶並不拿皇上親自賜名的“玉米”當日常主食,而是用於喂豬,想必江南叛軍對此的控製也不會很嚴,相對於收購稻米等戰略物資來說,收購玉米要打通的關節和要承擔的風險小上許多,於是欣然接受了皇上追加的條件。

由此,又令朱厚熜想起了目前更為迫切的一個問題:糧食生產。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自古以來,北方就是缺糧之地,無法實現糧食的自給自足,尤其是自從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起,這個矛盾就更加突出,京城數萬宮人、官吏和九邊諸鎮近百萬將士所需糧食大部分都要靠南直隸、浙江、湖廣等江南各產糧大省接濟。江南叛亂之後,號稱大明王朝“生命線”的漕運斷絕,幾個產糧大省每年數以千萬石計的漕糧便沒有指望了。雖眼下靠著曆年所積下的軍儲,還能勉強支撐一年半載,但若是短時間內不能克複江南,隻一個糧食問題就足以動搖朝廷的統治,甚至有亡國之虞!

考慮到目前絕對不能公開表示對於能否很快平定江南叛亂的擔憂,朱厚熜以 “以糧為綱”為題,召集內閣,六部九卿及順天府等衙門官員參加朝會,專題討論糧食生產問題。

工部尚書林之詮率先提出了一個龐大的計劃:綜合治理黃河。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華夏文明最早的發源地就在黃河流域。可能是因為後世子孫讓她很失望,她這個做母親的時不時就要發點脾氣,教訓一下自己的孩子,因此黃河水患就成了曆朝曆代政府最頭疼的一件事情。而這一點,在以京杭大運河為生命線的明朝尤為明顯——因黃河每年有大量泥沙淤積,使開封以東河段經常決口泛濫或改道,不但給沿岸百姓生命財產安全造成極大的威脅,而且經常阻斷京杭大運河的正常通航,將京畿及北方重鎮與江南財賦重地之間的主要交通運輸阻斷,導致各種南方物資,尤其是糧食不能及時調運北方。

朱厚熜自去年年初起,便在下旨命工部分段治理漕河的同時,命西北諸省在黃河上遊各地分段整修河道,加固河堤,並大力植樹造林,減少泥沙流入黃河,但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見成效的措施。因此,工部奏請朝廷恩準,利用大量江南流民湧入北方之際,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征調三十萬民夫,徹底整修黃河下遊地區。

林之詮表示,曆史上黃河治沙一直采取加寬河道的作法,但成效不佳,工部各位水利專家經過嚴密的考察論證,認為河道緊縮之後,水的流速勢必加快,河水中裹帶的大量泥沙也就不容易沉積下來了,會被直接衝到海裏去,因此,可反其道而行之,采取緊縮河道的方法,解決下遊河沙淤積造成水患的致命問題。而且,原本泛濫的河道經過幾年的淤積,可得數十萬畝良田,每年所產糧食可達上百萬石,當可緩解北方地區對南方產糧區的依賴。

盡管朱厚熜並不懂水利,但也明白這倒是一個兩全其美、一勞永逸的辦法,卻不知道朝廷有沒有這個能力興起如此龐大的工程,便將征詢的目光投向了剛剛傷愈複出的戶部尚書馬憲成。

馬憲成當然明白皇上為何要看自己,扳著指頭為皇上盤算了朝廷的家底之後,認為工部所奏請綜合治理黃河一策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但工程浩大且曠日持久,已遠遠超出了朝廷目前財力物力所能承受的範圍,因此,這一方略可成萬世之功,卻不能解一時之難,隻能留待他日國家承平、富足之時再做論處,眼下朝廷還需另尋濟時救難之策以解燃眉之急。

如同當頭潑下了一盆冰水,心頭剛剛泛起了一點希望的朱厚熜又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