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元日閱兵(2 / 2)

雖說皇上棄乘抬輿改為騎馬,比原本預定到達軍營的時間早到了近一個時辰,不過呂芳在出宮之時,便命人快馬加鞭趕去通報。當朱厚熜帶著朝廷文武重臣來到了城外營團軍的大營,李春芳、曾銑已帶著營團軍監軍高拱和正副指揮使俞大猷、戚繼光,以及眾多衣甲鮮明的武將齊刷刷地跪在門口恭迎聖駕。

與朱厚熜原定計劃略有不同的是,如今駐紮京城的各軍,包括禦林軍、京衛軍(原五城兵馬司軍隊擴編之後,暫定名為此)及各省衛所軍的統領以上軍將都被召集到此,陪同皇上參加檢閱。這是內閣與兵部煞費苦心的安排,朱厚熜對此也大加讚賞——天子於新正元日檢閱六軍,乃是曆朝曆代前所未有的盛典,更是大明全軍將士的無上光榮,其他各軍豈能容營團軍專美於前?自然也要同沐聖恩!於是,就準允所請,但又為這原本是為安撫各軍而采取的禮節性安排上,加入了一點實質性的內容:檢閱六軍將士之後,由營團軍舉行軍事操演,為各軍演示戰法。

各位勳顯重臣、各軍武將對於能躬逢這樣曠世難遇的盛典感到無比的榮耀,臉上洋溢著激動甚至興奮的神色,隻有高拱、俞大猷和戚繼光三人顯得十分緊張,帶著過分恭謹肅穆的表情,跟著眾人一起向剛剛被攙扶下馬的皇上叩頭,三呼萬歲。

注意到他們異常的緊張,朱厚熜故意板著臉,說:“肅卿、誌輔、元敬,你們可是不歡迎朕來叨擾?”

三人大驚失色,高拱忙說:“新正元日,皇上禦駕親臨本軍視察校閱,乃是我營團軍將士之天幸,臣等並全軍數萬將士得睹聖顏、得聆天音,無有不感激動容,血沸胸臆者……”

“好了,好了。”朱厚熜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到底是書生一個,投筆從戎這麼久,說話竟還是這樣酸氣十足!既然並非不歡迎朕來,卻又為何哭喪著臉?莫非是埋怨朕擾了你們闔家團聚共慶佳節麼?”

高拱這才意識到皇上在和自己開玩笑,便輕鬆下來,笑著說:“回皇上的話,我營團軍原本是抽調各地衛所軍組建而成,將士家眷多不在京城之中,我與誌輔、元敬早就商議過了,新年都不回家,留在營中督率全軍將士嚴加操練。”

朱厚熜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為將之人,能與士卒同甘苦共患難,這自是對的。可你們都有家有口,大過年的不能回家祭祖拜親,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若這樣,你等三人分個班次,每日隻留兩人在營中值守,輪換著回家與家人團聚,各營、隊主將也可照此辦理。還有,新正年節,普天同慶,將士們也該舒緩一下。依朕看來,每日日常操練之後便不必加操,你營團軍士卒既然來自五湖四海,想必不少人多少都會一點吹拉彈唱,可讓大家夥兒自行組織一些文娛活動,湊在一起熱鬧熱鬧,演演小戲,唱唱家鄉小調,也有個過年的氣氛。一張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嘛!”

想了想,他又補充說道:“對了,這段日子營中夥食也要開好些,多加些葷腥。人常說,吃飽了就不想家嘛!將士們萬裏赴王命,既不能承歡於高堂父母的膝下,又不能照顧家中嬌妻幼子,到這個時候最是難熬……”

每逢佳節倍思親,強行壓抑在內心深處的那一份情感突然被自己的話觸動,有那麼一瞬間,朱厚熜思緒飄回到了另一個時空,同時,感到一種無比的痛楚直接襲上了心頭……

皇上奇思妙想出乎意料,加之心細如發,連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都想得這麼周全,令周圍諸位文武大臣欽佩不已,正要說些頌揚君父仁德天厚,澤被蒼生之類的話,卻驀然發現皇上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來,眼眶漸漸地濕潤,聲音也有些哽咽了,忙叫了一聲:“皇上——”。可是,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一時間就都僵在了那裏。

聽到身旁的人那充滿驚恐的呼喚聲,他才猛然回過神來,掩飾地笑笑,說:“說起來,朕雖貴為天子,其實命也很苦,自幼皇考皇妣便龍賓九天,便是想承歡膝下也沒有機會了,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皇上一席話說得情真意切,令諸位文武大臣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嚴嵩率先跪了下來,喉頭哽咽著說:“皇上至誠至孝,堪為萬世楷模……”

朱厚熜不想再勾起自己那份痛徹心扉的思念之情,忙擺了擺手打斷了嚴嵩的話,對諸人說:“且看我大明虎賁之師操練演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