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舌戰諸公(一)(1 / 2)

大事既定,顧璘輕鬆了下來,一邊招呼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隨意用些茶點,一邊考究他們的學問課業,還拿出師長的派頭,對他們這幾個月來耽於優遊,荒廢學業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讓他們即刻搬出舊院,搬到館驛與自己同住,既能參與機密之事,又方便日夜督促他們求學上進。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十分慚愧,而且,既然決定參與擁“遼”棄“益”之事,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借宿何心隱之處,便唯唯諾諾地答應了顧璘的提議。

就在這個時候,顧璘的貼身長隨跪在門口稟報道:“稟老爺,南京都察院張總憲(左都禦史的別稱)、吏部董太宰、戶部韓司空(戶部尚書的別稱)及幾位大人來拜。”

顧璘命長隨進來,接過了他手上那厚厚一疊名啟,隨意地看了看,就笑著說:“來了這麼多位當朝大僚,益王千歲倒是很給老夫麵子啊!”

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對視一眼:顧公曾任南京刑部尚書,與這些人有同僚之誼,他們大概是新明朝廷派來當說客的吧!趕緊起身告罪,要先行回避。

顧璘擺了擺手:“來的這幾位老先生久讚中樞,輔政安民,可謂泰山北鬥,望重群倫,想必你等早已慕名已久。今日恰逢於此,就讓老朽來為你們引見引見。”見兩人麵露為難之色,他笑著說:“老夫方才已說過,老夫一向視你二人等若子侄,凡事無有不可令你二人知之者,你等不必推辭。想必各位大人的轎子已經到了門口,快隨老夫出去迎候。”

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知道,來人定是要詰問顧璘擁兵進京一事,或許還會因為擁“益”或是擁“遼”發生激烈的爭執,在這種情形下,他們作為後輩士子,更不應該參與。但是,一來長者命,不敢辭;二來也是被年輕人那難以壓抑的好奇心所趨勢,便硬著頭皮,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巾,跟著顧璘來到了大門口。

正如顧璘猜測的那樣,門外已停滿了綠呢大轎,七八位緋袍冠帶的二、三品大員正站在門口等候主人出門迎接,見到顧璘帶著兩位儒生服飾的人走了出來,他們不約而同地將驚愕、迷惑和生氣的眼神投向了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

顧璘仿佛沒有看出他們的不滿,熱情地說:“諸公安好!一別數載,音書兩稀,璘深為掛念。本以為病廢之人,隻能遙寄相思之情,卻不曾想還能與諸公重逢於南都,更有辱屈尊拜望,璘不勝惶恐感激之至。”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地長揖在地。

這句話在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聽來是非常正常的問候語,但來的那些人不是顧璘的同年,便與之有鄉誼,以往的私交都不錯,加之南京上元一水之隔,本應時時走動,溝通消息才是。但是,自從顧璘得罪了夏言,被勒令致仕還鄉之後,他們很自覺地與他拉開了距離。因此,當聽到顧璘說“一別數載,音書兩稀”之時,都象是被針刺了一樣不安起來,有兩三個人甚至紅了臉,一邊哼哼哈哈地打著招呼,一邊也躬身回禮。

顧璘卻不象是有意嘲諷他們似的,見禮完畢之後,就將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介紹給各位大臣。兩人越聽越是心驚,來人之中光是南京的六部九卿就有三位:都察院左都禦史張履丁、吏部尚書許子將和戶部尚書韓讚周;還有禮部侍郎馮石麟、翰林院侍讀學士顧元勳、兵科都給事中吳偉業等四、五位官員。這麼龐大的陣容,可見新明朝廷為了說服顧璘,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無論年歲還是官秩,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都與那些人相去甚遠,隻得一一行跪見大禮。

顧璘帶著兩位青年士子出迎,本與官場禮製不符,那些人心中十分惱火,本想當即拂袖而去,但礙於顧璘的麵子,又有大事在身,不好當場發作,隻得勉強受禮。不過,當他們得知這兩位青年士子便是名滿天下的湖廣才子張居正和初幼嘉之後,也都收起了輕慢之心,一絲不苟地側身避讓並拱手回禮,鬧哄哄地折騰了好一陣子才見禮完畢。

一行人被讓進客廳,又重新見禮,並為著誰該坐什麼位置互相推辭,甚至爭執了許久,最後公推諸人中年歲最大、品秩最高的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張履丁陪著顧璘,分賓主坐在了上首,其他人按照品秩分別就座,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隻能坐在了下手的末座。

坐定、仆役奉茶、寒暄了幾句之後,坐在上手第一位的南京吏部尚書許子將衝顧璘拱拱手,說道:“東老(顧璘號東橋)南來,我等未曾遠迎,實在失禮。但仆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