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初定 第一章 定策南下(1 / 2)

按照朝廷原定的總體戰略部署,江南遊擊軍海運南下之後,應該再等一到兩月,待遊擊軍在江南登陸並取得一定戰果,蝟集徐州的叛軍不得不分兵回援江南之後,朝廷平叛大軍再傾師南下,與遊擊軍及福建、廣東兩省的兵馬南北夾擊,一舉剿滅首尾難以兼顧的江南叛軍。

這本來也是朱厚熜做出讓俞大猷率江南遊擊軍沿海路南下,命高拱出使閩粵兩省,協調兩省平叛的初衷所在。可是,高拱、俞大猷銜命南下不到半月,朝廷就接到江南密報,南都那幫亂臣賊子已經平息了內訌,不但徐州叛軍主力沒有調動;反而增加了數萬強悍的南蠻異族兵士,這無疑給江南遊擊軍的軍事行動增添了莫大的困難。

汪直的船隊行於海上,與朝廷音訊不通,想要調整戰略部署已來不及。想到那上萬名大明健卒,尤其是“一將難求”的軍事奇才俞大猷,朱厚熜不禁心如刀絞,但此戰關係到大明國運,勝則萬世之功,敗則萬劫不複,他也不敢獨斷專行,便於嘉靖二十四年五月初七,召集內閣、五府、六部諸位文武大臣商議整軍南下之事。

內閣及兵部諸位大臣們的意見還是傾向於再等一等,等江南遊擊軍和閩粵兩省兵馬出動之後再傾師南下。但中軍都督府左都督、英國公張茂及前軍都督府左都督、成國公朱至孝等軍中碩勳和戚繼光等將領卻一致認為,朝廷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專為平叛組建的禁軍早已軍容嚴整、蓄勢待發,此番南下定能將江南叛軍一舉蕩平。加之禁軍多為北方人氏,若是拖過了六月份再出征,南方澳熱多雨的天氣也會影響兵士戰力的發揮,導致戰事久拖不決,更有兵敗垂成之虞。

就在文武大臣激烈地辯論了兩天,仍是爭執不下的時候,一名囚犯被朝廷先期派往徐州前沿監視叛軍的河南衛所軍錢文義所部押解進京。這一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竟成了促使朝廷下定最後決心的微妙因素。

此人便是去年年初曾帶領會試舉子大鬧科場,今年更黨附逆臣顧璘在南都擁立遼王圖謀篡國的湖廣才子張居正!

與何心隱、初幼嘉分手之後,張居正帶著那些逃難的難民穿越了前線,來到北方。在當地官府的幫助下,那些難民陸續投親靠友,無所依靠者也被安置在了官屯之中,隻有張居正因言談行止和他那身仆役打扮不大符合,被當作奸細抓了起來,嚴加拷問。五木之下,張居正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且不說張居正去年年初曾夥同他人煽動各地會試舉子罷考,鬧得天下沸沸揚揚;最近一段時期,南都擁“益”擁“遼”兩派的爭鬥也被朝廷在《民報》之上大肆渲染,深入揭批那幫亂臣賊子打著維護祖製旗號,行謀權篡位之事的醜惡行徑,他的大名更是聲震宇內。對於這樣的謀逆重犯,當地官府如獲至寶,立刻將他檻送京師。為了防止在路途之中出什麼意外,還特地懇請錢文義派了整整一隊兵士押送。

此前聽說張居正與江南那幫亂臣賊子攪在了一起,令朱厚熜深感遺憾,曾長籲短歎了許久,如今聽說他自己送上門來,不禁喜出望外,當即召見了張居正。

一路北上,張居正親眼見到了朝廷安置難民、大興農務的諸多善政,親耳聽到了各地百姓交口頌聖之聲,此刻又蒙皇上親自召見,溫言撫慰,更是感動莫名,遂俯身闕下,痛哭流涕地懺悔了自己附逆倡亂的錯誤,懇請皇上將自己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朱厚熜親手將他攙扶而起:“年輕人哪能不犯錯誤?改了就是好同……”他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同誌”二字,改口道:“哦,改了就是我大明的好臣子嘛!朕去年與你們有三年之約,朕絕不食言。不過,如今天下尚不太平,出外遊學就不必了,你就安心去國子監去讀書。下科大比,朕還想看你這名滿天下的湖廣才子蟾宮折桂、長街誇官呢!”

張居正感懷聖恩,幾不自勝,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知道的徐州叛軍有關情況奏報給了皇上。

朱厚熜這才知道自己一點憐才之念,竟揀了一個天大的寶貝,張居正居然剛剛跟隨新明朝廷欽差何心隱巡視過徐州!當即笑道:“真乃天助我也!看來讀萬卷書真不如行萬裏路,你這一年多來走南闖北,不但長了許多見識,更為朝廷立下了一大功勞。朕看你也不必到國子監去了,改去翰林院當庶吉士,你且好生讀書儲才,日後為朝廷效力。”

皇上如此厚待謀逆臣子,令滿朝文武殊為不解,可當他們看到張居正寫出的那樣詳實可靠的徐州叛軍布防情況之後,誰也不說不出反對意見了——這麼大的功勞,不亞於陣前斬將奪旗,別說是任庶吉士,就算是實授個五六品的官職也不過分!那些商賈販夫之流不就是因樂輸朝廷了些許銀子,又給朝廷弄來了一點糧食,就被賞賜六品功名頂戴,雖是中官服飾,不算朝廷命官,但畢竟玷汙官箴,張居正久負才名,位列朝堂隻怕也比那些商賈更合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