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聖恩浩蕩(2 / 2)

呂芳費盡口舌說服了張茂,並答應將武將俸祿微薄一事密奏皇上之後,以平叛軍中軍行轅的名義將一幹犯將於軍前正法,六軍驚懼,諸將服威。

與舉國歡騰、全軍同慶徐州大捷相比,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同一朵小小的浪花,淹沒在滾滾向前的時代大潮之中,很快就被人們淡忘。平叛軍全軍將士感懷浩蕩聖恩,前軍戚繼光、中軍劉鼎望等統軍大將紛紛請纓求戰。張茂、陳世昌和呂芳從禦賜聖詩中那句“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讀出了皇上的催戰之議,遂於七月十八日擇吉時率全軍北向遙辭帝闕,繼續揮師南下。

拿下中原重鎮徐州,便打開了南下的大門。興許是被平叛軍一戰而破徐州堅城所展示出的強大戰力所嚇倒,也或許是被朝廷寬恕叛將林健並優待俘虜的寬宏大度所折服,王師所到之處,守城的叛軍將士要麼一哄而散,要麼大開城門自縛請降,甚至前軍還未抵達城下,叛軍領軍之將和偽明政權封授的地方官員便派出專使主動前來聯係投誠一事,還奉上痛悔自己受亂臣賊子的蒙蔽脅迫,不得不附逆作亂的請罪疏,看那奏疏的日期,竟都是在徐州城破之前就恭撰的。這些請罪疏經呂芳加蓋平叛軍的關防之後送通政使司轉呈禦覽,朱厚熜看後大笑不已,也不與他們計較,隻吩咐吏部、都察院記檔,立此存照。

那些降官降將被平叛軍檻送京城,依朱厚熜的本意,這些人等大多是恪守祖製、食古不化的迂腐書生,既然文有張居正,武有林健的前車之鑒,隻需經過三法司會審甄別之後,便豁免其罪,貶謫降調閑職了事。

但是,嚴嵩率內閣諸位閣員聯名上奏,說謀逆之罪,罪在不赦,依律當抄家滅族,皇上法外施恩,自是仁君天厚,但於國家尊嚴朝廷法度卻不免有損。故此建議,對於這等倡亂之人,死罪可免,活罪不饒,罷官撤職永不敘用,還要追比家產入官以為國用。

江南附逆官員多出自夏言門下,嚴、徐二人要痛打落水狗,不讓夏黨繼續充斥朝堂、占據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各級官府衙門也在情理之中,但李春芳、馬憲成兩位夏黨幹將嚴懲奸逆的調門竟比嚴嵩和徐階還高,就讓朱厚熜難以理解了。不過,畢竟是當了幾年皇上的人,他隨即就想通了這個道理:正因都是一黨之人,怕受牽連才要如此痛下殺手,免得殃及自身啊!

為了讓內閣輔弼重臣安心理事,更為了給日後重建遭受浩劫的江南籌措資金,他便俯允了內閣所請。那些罪官能逃得生天都要感謝十八代祖宗行善積德,也就顧不得痛惜萬貫家財,反而同聲稱頌聖恩浩蕩。朝廷五府、六部各大衙門和北方諸省那些因江南叛亂而提心吊膽了大半年的文武官員無不揚眉吐氣,拍手稱快。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毫無懸念,平叛軍幾乎沒有遇到什麼象樣的抵抗,就一路勢如破竹地進抵長江北岸。

報捷的奏疏一封緊接一封飛馬送到京師,每日邸報塘報之上都有平叛軍勝利的消息,天下官吏百姓無不歡呼雀躍。但是,皇上,內閣學士及六部九卿等一幹朝廷重臣,以及平叛軍諸位軍將心情也越來越沉重起來:一是所到之處滿目創痍,流民四野,皇上不得不責令自供給前方的軍糧之中撥出一部分用以賑濟難民,無論是戶部、軍需供應總署還是剛剛恢複起來的各省府州縣牧民之官都覺得壓力很大,更擔憂經過此番戰亂,昔日富庶天下的江南諸省百業凋敝,三五年間斷然無法恢複生機;二是叛軍主力撤回江南,沿江布防,勢必為王師“百萬雄師過大江”平添了許多困難;三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叛軍主力回撤江南,勢必對俞大猷統帥的江南遊擊軍加緊圍剿,那支隻有萬人的偏師能支撐幾時,會否有全軍覆沒之險,實在令人堪憂啊!

朱厚熜憂心如焚,手書“打過長江去,收複全江南”頒賜平叛軍,催促進兵;戚繼光及營團軍諸位將士更是掛念俞大猷等人的安危,多次請令乘勝渡江,一舉蕩平江南逆賊。正副帥張茂、陳世昌和監軍呂芳卻顧慮缺乏足夠船隻,又逢秋汛時節,長江浪大江深,水寬逾十裏,無法泅渡,冒死聯名上奏朝廷,請準聖旨將全軍留駐長江北岸休整補充,一方麵等待漕軍將全部漕船調到江南集中,另一方麵四處搜集官船民船,並發動兵士伐木紮筏,一俟運力充足或秋汛結束,便大舉渡江,征討逆賊。

正如朱厚熜和戚繼光等人擔憂的那樣,俞大猷統帥的江南遊擊軍此刻陷入了極大的危機之中,全軍被包圍在位於長江出海口的彈丸之地江陰縣城,困守孤城已有半個多月了!

此事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