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紈絝參將(2 / 2)

接著,他便埋怨起了自己的父親,信國公湯正中。

那日自己正摟著嬌媚的侍妾睡大覺,剛下朝的父親就興衝衝地派人將自己喊了起來去書房說話。不曾想,進了書房卻發現母親正在哭鼻抹淚地咒罵父親,說什麼偏心啊,眼中從來隻有那個死鬼正室所生的老大啊,要生生地把他們娘倆往火坑裏推啊諸如此類的話。母親雖是側室,但多年積寵成威,屢屢做河東獅吼,父親也習慣成自然了,隻能陪著笑臉不住嘴地解釋,說正因掛念他們母子日後的榮華富貴,嫡出長子要承襲爵位是朝廷規製,任誰也改不了,隻能如此苦心為他謀劃前程雲雲。好不容易插話進去問,才知道父親已求得操江總督、誠意伯劉計成的同意,委任他為江防軍參將。說實話,自己從小受父母溺愛,整日價章台走馬,眠花宿柳,從未好生讀過一天書,一晃蕩就到了二十多歲,娶妻生子算是成家了,可立業之事還未曾仔細想過,父親在時倒無所謂,一旦春秋已高的父親撒手塵寰,少時失母、時常受到自己母親虐待的大哥襲了王爵,還不把母親和自己往死裏整?也該想想日後的事了。就算是能恩蔭授個中書舍人或錦衣衛百戶,怎比得上一步登天就當上正四品的參將這般風光無限?飛快地打定了主意之後,他反倒幫著父親說話,挨了母親好一頓數落。誰知道,上任不到一個月,他便吃不了軍中之苦,屢屢寫信聲稱“父母在,不遠遊,不孝人子當侍奉膝下”。父子連心,湯正中怎不知道他在軍中所受的苦楚,本想趁著南京兵科給事中何心隱叛逃之際,將他調回南京,從正四品的參將降任正五品的錦衣衛千戶,算是為此事做個交代,順便也能遂了兒子的心願。可南都勳臣集議多日,最終決定還是仿效靖難軍兵敗徐州之例,將何心隱叛逃一事隱瞞下來,如此方能指責朝廷邸報上所刊載的益王求救血書乃是朝廷偽造,意欲動搖江南軍民之心。一場可能引發江南劇變的危機總算是勉強平息了下去,可他調回南京的事情也就隻好暫時擱置了。這段時日,他才真正明白了母親當日為何要叱罵父親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尤其是今夜站在這條大船之上……

正在怨天尤人,湯嘯風突然聽見自對岸吹來的江風之中,隱約夾雜著一些不尋常的聲音,他心裏大驚,忙凝神向對岸看過去,朦朧的月色中,遠遠的從對岸漂過了一片黑影。他慌忙喊了起來:“汪將軍,汪將軍。”

“末將在。”船舷黑影中閃出了這條戰座船的統領汪宗瀚:“將軍有何吩咐?”

因為緊張,更因為害怕,湯嘯風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請汪將軍看一看,江那邊可有動靜?”

“哦,末將遵命。”說著,汪宗瀚手搭眼簾,朝著湯嘯風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隨即又說:“稟將軍,沒有什麼動靜!”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那邊的黑影已經越來越近了,隱約可以看見是一大片的木筏,正朝著這邊急速漂過來。湯嘯風急得就要哭出來了:“怎麼沒有?分明是大群木筏朝著這邊衝過來了啊!”

汪宗瀚慢條斯理地說:“將軍,末將在江防軍幹了二十年,巡江的差使也幹了十來年,江麵上有沒有動靜還是能分得清的。”

事態緊急,湯嘯風也顧不得和這個老兵油子計較他話語之中的譏諷之意,忙說:“求汪將軍再仔細看一看啊,那……那真的是木筏啊!”

“哦,且容末將再來看過。”汪宗瀚隨意瞥了一眼,說:“倒象是幾隻木筏漂了過來。”

幾隻?隻怕幾百隻都不止!湯嘯風隻覺得兩腿發軟,說:“快……快發燈號啊!”

“發燈號?將軍還是再看上一看再說吧。”汪宗瀚冷冷地說:“將軍有信國公護著,把天捅破了也不怕。末將和這麼多弟兄,可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呢!”

聽他這麼說,湯嘯風也不禁猶豫了,說:“那……那就再看上一看也好……”同時,總算是明白了原本一直對自己客氣恭敬的龔延平如今為何一點情麵都不講,硬要自己來幹這要命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