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刀下留人(1 / 2)

戚繼光冷笑道:“報上姓名!”

那名兵士高聲應道:“前軍五船二營一隊一哨哨長,徐海。”

這樣回話實在無禮,汪宗瀚厲聲喝道:“徐海,你是一名哨官,軍中回話的規矩都不懂嗎?”

汪宗瀚曾任東海艦隊隨營講武堂總教習,徐海似乎對他頗為畏懼,便老老實實地立正敬禮,重新報名:“回軍門,卑職徐海,前軍五船二營一隊一哨哨長。”

戚繼光冷笑一聲:“不必這樣報,前軍五船二營一隊一哨哨長已不是你了。”接著,他又冷冷地問道:“為何說本將賞罰不明?”

“營團軍那些人辱及卑職等一幹弟兄,卑職氣不過才跟他們吵了起來,也是他們先動的手。”

汪宗瀚見戚繼光一句話就撤了徐海的哨長之職,知道戚繼光已是十分氣憤,擔心徐海再說錯了話帶來殺身之禍,忙搶著問道:“他們辱你什麼?”

徐海悲憤地說:“回汪軍門,他們說海盜都是些個無父無母的畜生,與倭寇勾聯,殺人越貨,無惡不作,還說要……要操海盜的十八代祖宗……”

“糊塗!”汪宗瀚說:“營團軍的弟兄又不曉得你們昔日為生活所迫,曾下海為寇,更沒有指名道姓罵你徐海,你為何多心?”

“卑職對他們說過,海盜之中也有好人,如今都為朝廷隆恩所感召,自願投軍,殺賊報國。他們卻說一日為娼,終生就是個下賤的**,說卑職是婊子還想立牌坊。卑職氣不過,亮出滿身的傷疤給他們看,說卑職也是為朝廷立有軍功的。他們卻說這一年多來從未聽說過我東海艦隊有什麼大的戰事,卑職是殺良民冒功邀賞……”

“住口!”戚繼光喝道:“營團軍雖說成軍日淺,卻曆經京城抗韃靼、南下平叛亂數次大戰,諸位軍中弟兄哪個不是滿身傷痕、功勳累累?哪裏有你賣嘴炫耀軍功的份兒?!來人啊,把他們都給我拖下去,徐海加倍重打二十軍棍!”

戚繼光的話在眾人聽來,還是有偏袒營團軍的意思,但大家也都知道,為了把堪稱“大明第一強兵”的營團軍一部弄到自己麾下,他頗費了一些周折,還與昔日好友俞大猷生了齷齪,安撫遠道而來的營團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當著全軍將士和遠道而來的友軍的麵,汪宗瀚也不好和主將發生爭執,忙說:“軍門,就由我來掌刑吧!”

“勞煩汪軍門了!”

值勤兵士撲了上來,拖起徐海等人就要走,徐海一邊掙紮,一邊喊道:“卑職還是不服!”

汪宗瀚衝到他的麵前,劈手抽了他兩記耳光:“拖下去,重重地打!”

軍中行刑,就在校場之中,一般都是全軍列隊,在軍前公開行刑以儆效尤,但今日是全軍歡宴的日子,校場上也一排排擺著桌子,不好命全軍列隊。汪宗瀚就命人把徐海他們拖到一個角落裏,按倒在地,卸去身上的皮甲,隻留下裏衣,劈裏啪啦地打了起來。

軍中一般都沒有專用的刑具,所謂軍棍,其實就是槍杆,因陋就簡,就地取材,方便的很;而且,槍杆打起來或許不如錦衣衛的專用廷杖威力大,卻一點也不亞於衙門裏的大板。一槍杆打下去,後背立刻就是一道淤青,打上十槍杆,從後背到兩腿就會黑紫一片,非立刻到醫營去求醫,及時放出淤血,才不至於留下什麼後患。而象徐海要挨二十軍棍,手重的當場就有可能打殘,幸好有汪宗瀚的眼色暗示,行刑兵士手裏掂量著輕重,才沒有將他打暈或打殘,但後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看。

軍中規矩,挨打軍棍不但要自己報數,不報或報錯了就要重頭再打,打完之後還要謝恩。其他人還好一點,挨了二十軍棍的徐海已經站都站不直了,邊上有個兵士扶著他才勉強走過來,向戚繼光行了個軍禮,道:“謝軍門責打。”

戚繼光說:“你如今可服了?”

徐海盡管沒有象剛才那樣公開頂撞,卻還是咬緊牙關不回話。

戚繼光冷笑道:“還是不服?曹將軍,請你近前一步。”

曹聞道不明就裏,卻也不敢違抗軍令,便朝前麵走了一步。

“卸去甲胄,讓大家都看看你身上的傷痕。”

曹聞道脫去了身上的甲胄,露出了一身橫七豎八的傷痕,有一道不知是何時負傷留下的疤痕尤其之深,從左肩到右胸足有一尺多長的皮肉翻著,如同小孩的嘴一般,顯然已經不能長好了,看得眾人心驚肉跳。

“這就是營團軍的統領!放眼我大明數百萬官兵,哪支軍隊能象營團軍那樣,統領每戰都要身先士卒,負傷掛彩?適才還聽曹將軍言說,四年前,繼光與高大人、俞軍門受命組建之時的五萬弟兄,如今還在軍中的已不到半數,”戚繼光的聲音哽咽了:“餘者大概不是殘了,便已身死國難,為社稷捐軀了……”

接著,他提高了聲調:“這幾年裏,營團軍曆經數次血戰,哪一次不是奮勇殺敵,以身許國,才掙下了如今這赫赫威名?在營團軍的麵前,哪支軍隊都沒有資格擺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