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一樣?連張茂等人都糊塗了。
朱厚熜問張茂:“張老公帥,你是我大明軍中老元勳,戎馬一生,身經大小百餘戰。朕想請問你一句,依你之見,身為將帥,督統六軍,要想打勝仗,最重要的是什麼?”
張茂也不曉得皇上為何有此一問,好在他是個直腸子的職業軍人,老老實實回答道:“回皇上,行軍打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然《孫子兵法》有雲‘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是故,依臣之愚見,為將之人,最重要的是能處處料敵先機,時時因敵而動。若能如此,便能穩操勝券。”
張茂的回答雖不全麵,卻恰好給朱厚熜引出下麵的話做了個絕妙的鋪墊,他當即笑道:“不錯!‘料敵先機,因敵而動’,這確實是破陣殺敵的不二法門。但沙場征戰,敵情我情錯綜負責,天氣地形難以捉摸,可謂千差萬別且瞬息萬變,誰敢保證每次都能料敵先機?誰又敢保證每次都做到因敵而動?曆朝曆代,名將輩出,卻未曾真的就能百戰百勝,便是這個道理。”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又說:“反觀校場演武,每次都能將敵方行動摸得一清二楚,相機處置也十分得當,如此一來,自然是無往而不利。比如朕這兩年裏觀看的每一次演武,哪一次不是我明軍將那些‘來犯敵寇’一鼓而擒?”
盡管許多朝廷大員還是一頭霧水,但主持軍務的李春芳、曾銑、楊博等人和張茂等一幹軍中高級將領的臉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還有,張老公帥方才提高‘天時地利’,《孫子兵法》亦有雲‘知彼知己,勝乃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不說別的,單是地形,《孫子兵法》一十三篇就專用一章進行論述,有通、掛、支、隘、險、遠地之分,並說‘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製勝,計險隘遠近,上將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校場演武,彼此都是自家軍中袍澤,知己知彼已不必再論;耗時也就一半個時辰,不必考慮什麼天時與天氣變化,加之演武場也就這麼大,有什麼地形一目了然,知天知地也是自不待言。若是不勝,那倒才是見鬼了!”
說到這裏,他加重了語氣:“說句可能會令演武將士不忿的話:這樣的校場演武,精彩固然精彩,朕與諸位愛卿看得也十分過癮,卻未必真能反映出我軍各級軍官將佐的指揮才能,也未必真能反映出我軍各部的真實戰力,較之朕所說的演習,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聽皇上旁征博引,侃侃而談,將禁軍辛辛苦苦組織的校場演武駁得一無是處,偏偏說的都還在理,讓人無法回駁,張茂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越發慚愧了起來。此時,一直沉思不語的楊博開口了:“臣敢問皇上一句,可是要將各部拉出去會操?”
“會操?”朱厚熜在心中玩味了一下,便連連點頭:“不錯,是會操。軍中之人常說一句話,叫‘行軍打仗’,張老公帥方才就這麼說的嘛!行軍為何要放置在打仗的前頭?《孫子兵法》為何用專門的一章論述行軍之法?可見行軍之於作戰是何等的重要!隻在校場演武,又怎能檢驗我明軍機動能力?”
別人稀裏糊塗無關緊要,身為明軍總參謀長的楊博能理解他的意思,朱厚熜甚感欣慰,就不再斟酌措辭,半文半白地扯了起來:操練陣法、演武會操,皆可謂演習之一種。但朕之所謂演習,是一種涉及作戰計劃、作戰準備和作戰實施的軍事機動或模擬作戰,是不流血的戰爭。或曰戰爭也是演習,隻不過是流血的演習而已。至於為何要搞這場大規模的實兵對抗性質的演習,是因如今蒙古各部雖都接受了朝廷封貢,朝廷也許開馬市與之貿易,整個西北至東北邊境出現了難得的和平,但他們南下牧馬的狼子野心始終未消,時刻虎視眈眈覬覦我大明江山。用意有三:一是向北地諸夷宣示我大明軍威,使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犯我邊庭;二是使禁軍和九邊軍熟悉戰法,做好應付北地諸夷大舉入侵的軍事鬥爭準備,也算是一種戰爭預演;還有其三,便是要檢驗我大明軍隊這兩年裏整飭武備後的戰力,尤其是禁軍成立了兩年多了,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來溜溜,讓朕和天下臣民百姓都看看朝廷每年七八百萬兩軍餉上千萬石的軍糧到底打造出了什麼樣的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