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巨額開銷(2 / 2)

算了這筆帳之後,馬憲成也被如此龐大的一筆巨款嚇了一跳,口不擇言地說:“就為要演那麼一場‘戲’給皇上看,就要花去這麼多銀子,你李閣老和曾部堂的手筆還不算大嗎?”

李春芳冷笑道:“虧你馬閣老還是國朝第一等的理財高手,隻會算眼前的小賬,不會算長遠的大賬,竟說出這等沒有識見的話!莫非你忘了當初設立禁軍之事,皇上是如何訓誡於你的嗎?”

原來,皇上當初提議設立禁軍,朝野上下都認為是為了應付危局的權宜之計。當時韃靼雖遵守和議退出關外,但一直屯兵塞上虎視眈眈;而江南那邊,一幫藩王宗親勳臣貴戚又煽動叛亂,襲破南都,江南數省糜爛,叛軍更打到了山東、河南兩省,兵鋒直指北直隸的門戶大名府。內憂加上外患,局勢大有不可收拾之勢,無論是嘉靖帝朱厚熜,還是包括馬憲成在內的滿朝文武,都感到了一種末日來臨的恐懼,就抱著“明天不過了”的想法漫天撒下大筆銀錢糧帛犒賞全軍、招募義勇從征,一心一意要從速整軍南下,收複國朝膏腴之地的江南。加之整編四十萬禁軍,除了京師現有兵馬及各省勤王軍之外,大多是從關外及山西、河北諸省難民中招募青壯,這些人原本就要靠朝廷賑濟,從征入伍之後可以拿領到的軍餉養活家人,朝廷如今以募代賑,倒也沒有多花多少銀子。

但是,平定江南叛亂之後,戶部立刻上奏朝廷,要求將禁軍撤裁,各省兵馬仍回各省駐防,理由是四十萬禁軍所有的開銷都需要國家來承擔,一年所需糧餉折銀近千萬兩左右,以國朝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萬難承擔這筆開支,不如仍按國朝舊製,將他們分置各處衛所屯田。

接到這份奏疏,朱厚熜怒不可遏:剛剛經曆了北京保衛戰和江南平叛,你們還看不出來明朝衛所屯田製的弊端嗎?朕借口江南叛亂,好不容易才組建起了這麼一支全員全訓的常備軍,如今剛剛有了點成效,你們又要讓朕把他們打回原形,繼續去做那穿著軍裝的農民!他當即將戶部尚書馬憲成召進宮中,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什麼 “書生之見”、“顢頇誤國”之類的話都罵了出來,還斬釘截鐵地說禁軍不但不能撤裁,還要根據國防的需要進行擴充。

可是,馬憲成素來強項,竟跟皇上吵了起來,甚至公然說出“縱是今年熬過去,日後又該如何?一旦糧餉不濟,禁軍在京畿重地鬧糧鬧餉,皇上即便是將微臣押赴東市、抄家滅族,卻不知能否撫慰彈壓得住那幫亂兵?”這樣的不臣之言,讓朱厚熜氣得不行。

好在朱厚熜盡管生氣,卻也沒有亂了分寸,發過脾氣之後就跟馬憲成開始算帳:一是各地衛所軍缺編很多,待全國兵馬整編之後,戶部可按各地衛所實際兵員核撥軍餉;二是對於那些缺編很多卻又不甚緊要的衛所,兵部將予以撤裁,衛所原有的軍屯田地九十六萬三千七百多頃,半數收歸官用或發賣,即有四十八萬一千九百頃,由戶部按製征賦;三是半數軍屯田地將用於優撫安置退伍或被裁汰的軍官兵士,執行賦銀和稅糧折半征收的優撫政策,以這三項增加的收入,也比當初粗耕粗收的軍屯所得要多,難道還不能解決四十萬禁軍將士的軍需糧餉?還有,京城薛陳謀逆、江南叛亂,國家從那些亂臣賊子手中收回了多少土地?無論是充為官田還是發賣,又能增加多少賦稅?實行了子粒田征稅和官紳一體納糧之法,並將各地藩王宗室侵占的官民之田贖買為國有,國家每年又能增加多少賦稅?廢弛海禁,廣開馬市、海市之後,國家每年又能增加了多少收入?朕敢斷言,不出三五年,你馬部堂就會成為我大明朝開國以來最富有的戶部尚書!

馬憲成萬萬沒有想到皇上能把國朝的財政收入算得這麼清楚,朱厚熜一席話說的他啞口無言。不過,朱厚熜也給了他個台階,說戶部掌管天下財政,你馬部堂苦心謀劃,支撐如此難局也確為不易,拳拳報國之心可法天下。其實照朕的本意,盡管禁軍是全員全訓的部隊,但還是要抽出一部分兵員從事農業生產,軍、師一級要建農場,各團、營、連也要養豬種菜,緩解京師副食供應的壓力、改善部隊夥食並減輕國家負擔……

事實證明,朱厚熜跟馬憲成算的那些賬後來都應驗了,馬憲成確實成了大明朝開國以來最富有的戶部尚書,不但再也不用寅吃卯糧,甚至還能有財力用於整修漕河等百年大計之上。自此之後,他對皇上的崇拜就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