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定策出巡(1 / 2)

經過近一個月的緊張準備,五軍都督府和兵部聯合上奏朝廷,“射天狼”演習各項準備工作已然就緒,懇請皇上下旨允行。朱厚熜欣然準奏,並在朝堂之上公開宣布:“此次演習,朕要親臨現場觀摩。”

此言一出,內閣首輔嚴嵩帶頭,滿朝文武都跪了下來,有的說“聖駕不宜輕出九重”,有的說“天子至尊,不可躬履險要。”更誇張的是,還有人伏闕痛哭,似乎朱厚熜此去便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坐在龍椅上的朱厚熜板著臉,任憑那些服蟒腰玉的朝廷重臣們盡情表演,等他們都哭鬧得累了之後,才冷冷地說:“正德先帝當年數次巡視邊鎮,也未必就如同你們說的那樣‘聖駕出京,天下震動’。你們這麼說,到底是認為朕的文治不及正德先帝,還是認為朕的武功不及正德先帝?”

這句話如同利箭一樣射了下來,令滿朝文武心裏都是一顫,原本準備拚死一諫的決心頓時動搖了,情不自禁地收住悲聲,驚愕地看著陰沉著臉的皇上。

這些朝廷重臣,許多都是正德年間出仕為官的老臣,自然記得當年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時常巡幸邊鎮,甚至專門在宣府重鎮修建了“鎮國府”,長期駐蹕宣府。滿朝文武也曾伏闕痛哭,集體勸諫皇上不可輕出九重,有許多人被正德皇帝責令罷官、貶謫、充軍、廷杖。皇上比出正德先帝之例,不用說,已隱隱帶出了一絲殺氣,讓他們在心憂大明江山社稷的同時,更擔心自家的榮華富貴乃至身家性命。

還未等群臣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朱厚熜又冷冷地說:“你們聽朕這麼說,想必是以為朕在菲薄正德先帝吧?不錯,正德一朝奸宦‘八虎’以寵信而擅權,佞臣江彬、錢寧以幸進而亂政,以致頗多失政,正德先帝亦有優遊退遜之短,怠廢政務之弊,為人主所不取也。朕每每思之,與你們一樣都是扼腕痛惜,更時刻引以為戒。但是,昔年北虜小王子率部犯我邊庭,正德先帝親自率軍抗擊虜賊,取得‘應州大捷’。終正德一朝,以小王子部之兵強勢大,亦不敢再生南下牧馬之心,不敢再犯我大明天威,這便是正德先帝之於我大明的卓越功勳。如今宮裏沒有‘八虎’為禍,朝中也無江彬、錢寧用事,朝廷政清人和,百姓安居樂業,朕也未曾說要效法成祖文皇帝禦駕北征,不過是去觀摩軍演並巡視邊鎮武備,這有什麼錯?”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又說:“當初正德先帝應州抗擊小王子部,明軍不過五六萬人,亦能禦強虜於國門之外。且不說我大明如今國力何等之強、兵威何其之盛,蒙古各部斷不敢輕舉妄動,即便他們心存異誌有所異動,三十多萬的參演部隊,還不能保護聖駕安全嗎?此事朕意已決,卿等不複多言。”

聽到朱厚熜操練出了他的招牌話語“朕意已決,卿等不複多言”,嚴嵩知道此事皇上已不容群臣置喙,身為首輔,他也不能讓局麵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忙叩頭道:“臣等遵旨。”

滿朝文武跟著一起叩頭,齊聲道:“臣等遵旨。”

其實,那些朝廷大員心中有明白,此次軍事演習擺明了是兵部逢迎聖意,要討皇上的好;皇上禦駕親臨觀摩演習,也分明是在給兵部臉上貼金。兵部一直是夏言一黨的地盤,從內閣主持軍務的次輔李春芳到兵部尚書曾銑,都是夏言的人;而主持製訂此次軍事演習方案的兵部右侍郎、明軍總參謀長楊博,又是翟鑾的門生,徐階盡管與他關係不睦,但畢竟師出同門,礙於恩師的麵子,也不好出麵反對。因此,夏、徐兩黨的那些官員都是跟著別人嚎兩嗓子顯示自己對皇上的忠心,卻並非真想掃皇上的興、敗兵部的彩頭。此刻嚴嵩率先轉變了態度,嚴黨中人自然也就要跟著轉向。滿朝文武之中,縱有幾個無黨無派的孤魂野鬼心裏還在擔心剛剛現出明君之象的皇上會否如正德先帝一樣優遊怠政,卻也提不起心氣勁兒去忤逆聖意了。

朱厚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既然諸位愛卿都沒有異議,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今次觀摩軍演,李閣老、馬閣老、兵部曾部堂、工部林部堂及五軍都督府五品以上將官隨行,政事就拜托嚴閣老、徐閣老及諸位愛卿多多費心了。日常政務由你們參詳酌定,大事著人送到朕的行在,並抄送一份送往南京,征詢夏資政的意見。禦前辦公廳也一分為二,嚴世蕃隨朕出行,高拱就留在京城,協助內閣及六部處理政務。”

禦前辦公廳兩大協辦高拱、嚴世蕃誰走誰留,朱厚熜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的。嚴嵩身為內閣首輔,要留下來處理日常政務,留下高拱,一來是讓他和他的恩師夏言一北一南分駐兩京,可以牽製嚴嵩不敢專權擅政;二來也是給他一個參與朝政決策的鍛煉機會。而嚴世蕃隨行,自然是要扣下他為人質,嚴嵩即便起了謀逆倡亂之心,也不得不顧及自己這個寶貝兒子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