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溫言慰商(1 / 2)

賀蘭石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奴才賀蘭石叩見主子萬歲爺!”

當初在那個時空,野蠻老婆喜歡看那些俗不可耐的清宮戲,朱厚熜不得不陪著,聽多了“主子”、“奴才”這樣的稱呼,便以為這是辮子族的發明。回到明朝之後,卻聽到宮裏的人都這麼叫,讓他覺得十分別扭;還有,明明是個太監,盡管沒了小弟弟,也勉強還算半個男人,卻一口一個“奴婢”、“奴婢”的,讓他心裏更別提有多膩歪了。

後來,他偷偷問過呂芳,才知道這是宮裏的規矩,不知道從哪朝哪代開始就這麼叫了,說是因為宮裏的人都是皇上的家奴,這麼叫顯得親近,比外麵那些臣子更多了一點感**彩!而且,“奴婢”這個稱謂也不是宮女的專利,太監也可以這麼自稱。不過,大家默認隻有那些有頭有臉的太監才配在主子萬歲爺跟前自稱“奴婢”,掛烏木牌的小黃門小內侍想這麼叫都不可以,不夠資格……

朱厚熜聽得瞠目結舌,心說原來這麼惡心的稱謂是辮子族幫我們漢人背了黑鍋啊!不過,既然是流傳了近兩千年、約定俗成的東西,又無關朝政國是,他也隻好聽之任之。

此刻聽到賀蘭石自稱“奴才”,朱厚熜覺得十分別扭,更不利於為下一步的談話奠定一個良好的基礎,就擺一擺手,說:“免禮平身。你雖掛名中官,卻是在為朝廷辦差,就不必跟宮裏的人一樣自稱奴才了。”

皇上不把自己和宮裏的人等而視之,賀蘭石不免驚懼,但他也能聽出皇上的話裏疏遠之中還流露出一絲尊重之意,忙改口道:“小人磕謝浩蕩天恩。”

朱厚熜又擺了擺手:“也不必自稱‘小人’。這幾年裏,你為朝廷辦了許多事,朕早就想見一見你了。可朝廷有朝廷的規矩,宮裏也有宮裏的規矩,都不容朕隨隨便便就召你入覲說話。今次來大同,你又發動商賈踴躍捐獻錢糧犒軍,如此與國同體、為朕分憂,令朕不勝欣慰之至啊!朕就在想,遲早總要給你個正而八經的官身,讓你可以光宗耀祖,在旁人麵前也可以挺著腰杆說話。不過,你也知道,朝廷向來沒有賞賜商人功名冠戴的先例,當年江南叛亂之時,諸多徽商奔走南北,說服不少附逆從叛的文官武將反正舉事、並海運江南遊擊軍南下,籌辦運送軍需糧餉助朝廷平叛,這麼大的功勞,朕也隻能賞賜給他們錦衣衛武官之職。即便如此,仍不免有人攻訐朕違背禮法祖製、玷汙大明官箴。所以,你的事還得多給朕一點時間,周全謀劃,徐圖去辦,免得招致朝臣士子的眾口嘵嘵,更讓你成為眾矢之的。但私下裏奏對,若無旁人在場,則可以君臣相稱。”

賀蘭石雖是商人出身,原來也時常在官場走動,這些年裏又被授予六品中官,擔任了大同市舶司提督衙門的副使,更少不了要和各級官員打交道,受夠了那些科甲習氣很重的清流官員的冷落和白眼,也知道朝臣士子根本不能接受被視為“賤籍”的商賈販夫與他們並列朝班,因而完全明白皇上的話句句都是實情。不論皇上的許願能否兌現,聽皇上說的這麼坦率,他的心中頓時就湧起了一股暖流,忙又跪了下來,說:“皇上天恩浩蕩,澤被萬民,微臣得以目睹赫赫天顏,耳聞朗朗天音,已是三生之幸;更辱蒙皇上溫言撫慰、親顧垂詢,不勝感激之至。惟是微臣所做之事,不過略盡人臣草民忠君愛國之本分而已,不敢有絲毫覬覦朝廷名器之心……”

“你不必惶恐。不論你自己想不想,對朕來說,理應籍此表彰你的功勞。有功而不得其賞,朕何以服人更何以執掌九州萬方?” 朱厚熜說:“坐吧。朕不喜歡讓別人跪著或站著回話。還有,你不是那些酸腐文人,此處也不是赫赫朝堂,就不必咬文嚼字與朕說話了,用白話回話即可。”

“是。”

“黃錦,給賀蘭石上茶。”

賀蘭石屁股剛剛挨在座椅之上,又趕緊站了起來,誠惶誠恐地說:“請皇上恕罪,微臣蒙皇上恩典,授予六品中官冠戴,便是宮裏的人,黃公公便是微臣的上司,微臣豈敢勞動黃公公大駕……”

朱厚熜笑著說:“安心坐著吧。你是宮裏的人,為朝廷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每年能為國家上繳賦稅近百萬兩銀子,既給宮裏爭了光,又給朕長了臉,還給國家緩解了財政難局。黃錦敬你一杯茶也是應該的,權當是替朕謝你了。再者說來,日後你改授朝廷官職,與他便不相統屬了,更不必為之惶恐。”

賀蘭石感動得無以複加,喃喃地說:“微末寸功,怎能當得起皇上一個‘謝’字?皇上這麼說,折殺微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