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布控西域
對於皇上劃定的什麼“現役”、“預備役”年齡界限,張茂有不同意見,認為三十幾歲的兵士正在壯年,不必這麼早就轉入“預備役”。但皇上已經提了出來,他也不好提出異議,就委婉地提出了一個問題:根據大明軍製,邊地守軍十分之三守城,七分屯田;內地軍隊十分之二守城,八分屯田。原本從事屯田的兵士退役之後朝廷給授田畝、耕牛、種子等物,生計並不問題;可那些原本從事守備的兵士並不熟悉農事,退役之後,生計或有困難,不若以四十歲為限,年過四十以後再轉為預備役屯田……
張茂畢竟是個讀書不多的軍人,驟然提出的建議與他自己的本意大相徑庭,卻恰好給了朱厚熜引出下麵話題的契機,當即撫掌稱善:“不是愛兵如子的張老公帥,也想不到這樣細啊!不過,也正因有些兵士一直在從事戰守之責,朕才要將預備役期限定為三十五歲,將退役年限定為四十五歲,給他們留出十年時間,一是讓他們逐步適應平民生活,不致因身份和生活環境的改變而無所適從;二來也是讓他們逐步習學農事,退役之後能養活得起自己。即便是那些對農事了無興趣的兵士,朕也考慮過要給他們找一個飯碗。”
聽了皇上的話,張茂這才明白自己竟是搬著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卻又不好在皇上的麵前改口,隻得說:“請皇上明示。”
朱厚熜笑道:“嗬嗬,那些兵士均是少小之時便從軍,練就了一身殺敵的好本事,卻不會幹別的。加之各級軍官將佐食朝廷俸祿,即便不貪不占,這麼多年下來也能攢下一點家私,那些兵士卻隻能領到定額口糧和為數極少的軍餉,朝廷的賞賜更是少之又少,其中大半還都落入了各級軍官將佐的口袋,可謂半生從軍,身無長物,也隻有靠那身好武藝討生活了。昨夜朕與大同市舶司的官員晤談,他們提出朝廷派遣商隊與西域諸番通商一事。通商西域上利國家下利百姓,朕也就準了他們的奏,但是,此去西域山高路遠,還有蒙古一些小部落及馬賊盜寇縱橫其間,商隊安全實在令人擔心。他們提出商賈可以雇傭鏢局護衛。要知道,通商西域與在我大明境內往來貨殖可不同,要麵對的不是嘯聚山林的強盜蟊賊,而是見財起意的異族軍隊,即便那些縱橫大漠的馬賊團夥,實力也不容小視,那些鏢師、趟子手怎能應付得了?而我明軍兵士無論作戰技能還是紀律,都比他們強上許多,朕就在想,可否讓那些商賈雇傭預備役或退役兵士做護衛?一則能保護商旅安全,二則兵士可得到豐厚報酬。還有其三……”
說到這裏,朱厚熜看了看坐在城牆那一邊的蒙古各部派來觀摩演習的使者,稍微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這一點朕不必細說,諸位愛卿也都能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用我明軍兵士護衛商隊西行,隻怕有的人還會多些顧慮,不敢輕舉妄動。若是雇傭民間鏢局押運,縱然有事,朝廷也不好出麵幫他們討個說法。”
有人立刻應聲道:“皇上聖明!”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個頌聖之人不是嚴世蕃,而是一向本分事君、謹小慎微的兵部尚書曾銑,不禁讓人有突兀之感。
迎著皇上和其他大臣略帶疑惑的目光,曾銑侃侃而談:“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兩位先帝就曾定下‘西控西域,南隔羌戎,北遮胡虜’之方略駕馭四方夷狄。臣蒙聖恩許以本兵之寄之前,曾總督三邊軍務多年,更是深知西域之於我大明至關重要。如今韃靼俺答部竊據河套,出則可攻擊宣府、大同兩鎮,震動京畿重地;入則可攻擊延綏、寧夏、固原三鎮,侵擾關中沃野,收複河套之議可謂刻不容緩。奈何江南叛亂,朝廷不得已與韃靼議和,如今也不好違背盟約,傾師征伐。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夷狄之人是否誠心歸順天朝,實令國人堪憂。是故臣以為,皇上定策與西域諸番交好,斷夷狄之右臂,不獨是繼承太、成兩祖一以貫之的良法善政;更是為日後朝廷收複河套未雨綢繆。而以兵士護衛商隊,一則可以揚威異域,使北虜各部及西域諸番不敢輕舉妄動;二則可為朝廷耳目,無論北虜各部,還是西域諸番,隻要有所異動,朝廷便可覺察,應敵而動,提前做出相應部署。如此一舉多得,實乃製馭四夷的萬全之策!”
昨夜議事之時,嚴世蕃便知道皇上有意要用兵士護衛商隊,卻未曾聽到皇上說起此舉還是為了西控西域,所以被曾銑搶了先手,此刻也不敢再落於人後,立刻大聲說:“曾部堂說的是!非是天聰聖明如吾皇者,也斷然想不出如此妙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