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迎親的人和土默特部送親的人組成浩浩蕩蕩一支龐大的隊伍,離開了翁吉亦惕部的營地,朝著明軍大營那邊迤儷而去。
行至半途,殿後的鎮撫司校尉突然發現一騎快馬朝著這邊疾奔而來,趕緊報告了負責後隊警戒之責的楊尚賢。楊尚賢撥轉馬頭迎了上去,見是一位年輕的蒙古武士,厲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位蒙古武士在馬上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這位大人,小人是翁吉亦惕部亦不刺將軍的親衛赤列都,奉我家主人之命,來給玉蘇小姐送東西。”
“什麼東西?”
“隻是小姐幼年時的一些玩物。”
說著,赤列都打開了身上背的一個包袱,都是一些草原上的小孩子常見的玩物,如木刻的小馬、小羊和人偶之類,刀功拙劣,也未加任何裝飾,大概是亦不刺當年親手給妹妹刻製的吧。
包袱裏並無任何危險之物,楊尚賢放心下來,隨口問道:“國舅爺沒有讓你捎什麼話給玉蘇娘娘?”
“沒有。”
赤列都的回答很簡短,但在他回答之時,楊尚賢很敏銳地感覺到赤列都似乎猶豫了一下,臉上也現出了一絲痛苦之色。他料定這個赤列都在說謊,不過,他以為一定是亦不刺又說了什麼絕情的話,這個赤列都無法向玉蘇娘娘轉述而已,可見此人不但忠心耿耿,而且深明大義。楊尚賢對他好感頓生,就好心說:“你不妨去見一見玉蘇娘娘,若有什麼話你和她當麵說,我們不聽就是。”
赤列都又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然後說:“謝謝大人,不必了。請大人將這些東西代為轉交玉蘇小姐,小人這就回去複命。”
他願意承擔隱瞞的責任,楊尚賢也不好強人所難,就走馬接過了赤列都送來的東西,說:“請代我家皇上和玉蘇娘娘謝過國舅爺,歡迎他日後到京城做客,我們也好多親近親近。”
“謝大人。”赤列都深深地看了仍在緩慢前行的送親隊伍一眼,猛地甩甩頭,撥轉馬頭,奮力一鞭狂奔而去。
一陣微風吹過,傳來赤列都高亢的歌聲,楊尚賢的蒙語會得不多,聽不懂歌詞,卻能聽出歌聲中隱含著無盡的痛苦。楊尚賢搖頭慨歎,心說:翁吉亦惕部人人都舍不得玉蘇娘娘遠嫁中原,可見娘娘賢德淑良,深得部民之心啊!
這個時候,送親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楊尚賢趕緊收回了思緒,厲聲喝問道:“為何要停止不前?”
一個鎮撫司校尉應道:“回楊爺,方才前隊傳下話來,說玉蘇娘娘吩咐,說是有人要來找她,命令我等稍等片刻。”
楊尚賢不免有些吃驚:送親的隊伍有一兩裏長,被安置在隊伍中間的玉蘇娘娘不一定能聽得到那個赤列都的歌聲;而且,玉蘇娘娘很顯然是在赤列都離去之前就提出了這個要求,經過了楊博和俞大猷商議,覺得不好在這樣的細枝末節上忤逆新娘娘的心意,這才答應隊伍暫停梢候。玉蘇娘娘何以能未卜先知,大概也隻有用兄妹情深、心有靈犀來解釋了……
盡管楊尚賢的心裏十分同情背井離鄉舍親別友的玉蘇娘娘,但皇上和蒙古各部的汗王都在大營裏等著,行程是萬萬不能耽擱的。他吩咐手下的那些校尉道:“加強警戒,我到前麵去給娘娘回話。”
催馬上前,來到了那輛金碧輝煌的彩車跟前,楊尚賢滾鞍落馬,說:“玉蘇娘娘,鎮撫司副使楊尚賢有事稟報。”
彩車中傳出了玉蘇急切的問話:“是不是有人來找我了?”
“回娘娘,是有一位,言說是國舅爺派來給娘娘送東西的。”
“呼”地一聲,彩車的門打開了,玉蘇站在門口,迫不及待地問道:“他叫什麼?”
楊尚賢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去,以示不敢褻瀆娘娘的聖容,回答道:“回娘娘,他自稱是國舅爺的親衛,名叫赤列都,來給娘娘送了些童年的玩物。”
說著,他雙手將包袱奉上,交給了玉蘇的陪嫁侍女。
玉蘇跳下馬車,卻不接侍女遞過來的包袱,緊緊地盯著楊尚賢,急切地問道:“他在哪裏?我要見他!”
楊尚賢把頭埋得更低了:“回娘娘,他送來東西之後,卑職也請他前來見駕,可他卻急著回去給國舅爺複命,已經走了。”
“赤列都--”玉蘇的眼中又流出了兩行清淚,這才接過了侍女手中的包袱,卻不打開來看,徑直就朝著哈屯河那邊走去。
楊尚賢又被嚇了一跳,不顧禮儀地跳了起來,問道:“卑職敢問娘娘一句,娘娘要到哪裏去?”